“十四娘,爹爹請的客人,正要彈琴,你不出去看看?”九兒早已經(jīng)給青狐胡三敷好草藥,徐清他們吃的酒菜卻是十四娘弄的,九兒負(fù)責(zé)端菜送酒。
叫十四娘的是個紅衣少女,容貌甚美,有一分仙氣,二分英氣,三分清氣。
她一直在廚房,沒有出去。
“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我不喜歡見陌生人,也不喜歡聽琴曲。山澗流水已經(jīng)足夠好了?!笔哪镆贿吺帐霸钆_,又一邊取出一些草藥。
九兒見她準(zhǔn)備草藥,說道:“你明天還要去給那個瘸腿的老婆婆上藥啊,哎,咱們已經(jīng)是妖了,可以活幾百年,你還一天想著積累功德得道成仙干什么,快快活活過個幾百年不好么。何況你做這些善事,大概也成不了仙?!?br/> 十四娘淡淡道:“沒事,這也是我喜歡做的事。你出去聽琴吧。”
她話未說完,外面?zhèn)鱽斫z絲縷縷的琴聲。
似一朵朵桃花開在清晨,露水很濃。不多時一些桃花又落入流水,轉(zhuǎn)眼不知流到哪里去。
還有一些桃花在岸邊,落英繽紛。
只是紅顏易老,很快失了顏色,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春去秋來,桃花又開。
新開的桃花,汲取的卻是去年桃花的養(yǎng)分。
生生死死都在其中了。
“真好聽?!本艃禾兆淼?。
十四娘一擺手,“別說話。”
“哼,我出去聽?!?br/> 其實曲子才彈了一小會,已然是個完整的輪回。
九兒出去了,同時一道此前被琴聲掩蓋住的歌聲出現(xiàn)。
歌聲飄蕩在夜空里,琴聲成了背景。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br/> 十四娘往窗外瞧去,夜色正如此。
“酒斟時、須滿十分?!?br/> 她抿嘴一笑,酒是她釀制的。
“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br/> 聽到這里,她輕輕一嘆呢。
九兒肯定不懂這番話,她懂。
做妖快活幾百年,相比天地,那也是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她現(xiàn)在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夢未醒而已。
她是愿隨仙人天壇上,閑與仙人掃落花,好過在人間。
歌聲又來。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
且陶陶、樂盡天真。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
最后一句,說到她心坎上了。歸去是乘風(fēng)歸去,做個天上閑人。
十四娘心中悠然。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
歌聲裊裊,詞卻盡了。
十四娘一時悵然,這歌聲琴聲,比山中流水好聽。
她出后院,到前院。
杯盤狼藉,一溪白云如煙,不散,徘徊在庭院中。
爹爹大醉,九兒托腮坐著。
斯人已去。
十四娘小心邁步,出得廟宇??吹迷鹿庵?,一名年輕男子,抱琴而眠,躺在一頭木魚上,隨清風(fēng)離開。
她妖力運(yùn)足,目力察秋毫之末,將他的樣子記牢。
人間芳菲已盡,山中清寒,猶有杏花疏影。
十四娘取出一笛,吹到天明。
曲子正是徐清此前所彈奏。
知君千載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從前她只能想象仙人的樣子,現(xiàn)在呢,似乎瞧見了。
真好!
她成仙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
“你不認(rèn)識我,我也不認(rèn)識你,但是,多謝?!?br/> 十四娘回去,她和九兒將老爹搬回房間,讓他睡在干凈柔軟的稻草上,九兒也困了,自去睡覺。
十四娘將狼藉的杯盤收拾好,然后聞了聞徐清坐過的位置。
記得這個味道,說不準(zhǔn)還能再遇見。
其實她也可以問爹爹和九兒。
只是他們或許會誤會的。
…
…
徐清酒醒,只記得昨晚念到最后一句時,真有一溪白云出現(xiàn)在身邊。亦消耗了他一些法力。
不過那仙氣飄飄的場景,徐清記得很清楚,也很受用。
一溪白云如煙,他便即乘風(fēng)歸去。
木魚醒的也恰是時候。
一切都剛剛好。
同時他感受到體內(nèi)新出現(xiàn)的幾股法力,隨著他蘇醒,開始跟原本的法力融合。
其中有一股空靈清妙,他細(xì)下感受,滋味頗是美妙。
這不是辛老丈的,也不是那九兒的,應(yīng)是辛老丈另一位兒女。
得到的法力多了,徐清亦像是食客吃的菜多了,能分辨不同人情緒生出的法力的味道。
辛老丈的很不錯,九兒的便一般,但是那空靈清妙的法力,又勝過辛老丈。至于血僧、郡君之類的法力,就如糙米飯,倒是能管一時的飽。
小白龍的法力呢,算是不上不下,就是沒那么好。
溫玉春、李傀儡,就當(dāng)一盤小菜了。
尤其是小溫,也就幾粒茴香豆的滋味。
至于王如松那道士,簡直是用來塞牙縫的,沒滋沒味。
細(xì)下點評下,愈發(fā)覺得那空靈清妙的法力難得。
可惜他也不知人家長什么樣,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