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背后薛崇訓(xùn)完全沒來過這地方，哪里知道有個唐軍哨站？便提出送他到哨站也行。但村民們對那地方很畏懼，怕送這么個不知底細(xì)的人去被軍隊當(dāng)成奸細(xì)，商量了好一陣，決定送薛崇訓(xùn)到官府。因為在他們口中，達化城的縣尉對百姓非常愛護，很得人心?？h尉這個官職主要的任務(wù)不是緝拿盜賊，它其實是個親民官，大部分縣尉都要直接和百姓打交道，積累名聲是相當(dāng)重要的，怪不得村民這么信任他了。讓薛崇訓(xùn)感到意外的是：村民拒絕了他的金飾刀鞘。那村老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切勿貪圖小利，獲取不明來路的錢財不能使人安心；如官府確定了這位郎君的身份，那時給予獎賞，咱們拿得才心安理得。”眾村民聽罷都拜服，俯首聽從村老的意思。他們對薛崇訓(xùn)尚有防范之心，另外安排了一所空房子，還拍了幾個青壯看守。不過對他倒還算不錯，送來了一些熱乎的食物，還有洗澡水、干凈的衣服。薛崇訓(xùn)身上那身衣服快一個月沒洗了，混雜著臭汗味、各種污垢的奇怪臭氣，他洗了個澡再也不想穿那身臟衣服，便換了村民們給的麻布衣……想想自己在唐朝，還從來沒這么臟過。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村民們便選出了七八個年輕力壯的兒郎，趕了三架驢車，送薛崇訓(xùn)進城，這事兒要和官府打交道，對他們來說顯然算是大事。一路上山清水秀，薛崇訓(xùn)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因為他是唐朝的郡王，雖然現(xiàn)在損兵折將混成了光桿司令，但只要見官，就會立馬牛起來。回想近一月來的事，實在不堪回首，不過現(xiàn)在總算過來了。古代的交通實在緩慢，進個縣城，竟然整整走了一天，到達化城的時候，天陽都西斜了。聽村民說這還算是快的。戰(zhàn)火還未燒到這座邊境小城，此刻它看起來十分寧靜，大街小巷，青石路面古樸非常。薛崇訓(xùn)在驢車上竟然看到有很多拉著板車的苦力，把人當(dāng)畜力使？如此情形竟然有些像清末那種黃包人力車一樣，不同的是這些苦力拉的是貨物。在長安等地卻從未見此種情況，此時人口便是生產(chǎn)力，青壯勞力是很有價值的。薛崇訓(xùn)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同車的村民道：“多是吐谷渾人，流入咱們大唐，既無田地又無根基，只好做苦力。咱們這邊很多大戶人家也收吐谷渾人做奴隸?！薄霸瓉砣绱?。”薛崇訓(xùn)心道，國弱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實在是災(zāi)難。從達化城南門進城，沿著大道向北直走，便是官衙所在之地。胥役通報之后，等了一會，便有人傳喚他們進去。薛崇訓(xùn)跟著胥役走過刻畫著大型獸牙作飾的蕭薔，便看見一個頭戴青幞頭，身穿青色官袍的瘦高老頭。那老頭迎到蕭薔之內(nèi)，算是給足了面子，大約聽到人報是唐軍將領(lǐng)的關(guān)系，不論真假，這樣做比較穩(wěn)妥。在唐朝沒有文官節(jié)制武將、文尊武卑一說，有些宰相以前就是上馬干仗的將軍，勛親貴族封官，也常封金吾將軍之類的武職。青衣老頭面帶禮儀性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崇訓(xùn)，抱拳問道：“我是達化縣尉姜長清，聞報你是唐軍將校？”他頭上戴的幞頭讓薛崇訓(xùn)感到很親切，只有漢人才戴這種帽子。薛崇訓(xùn)便道：“我是河?xùn)|王薛崇訓(xùn)，月前護送金城公主入蕃……此事姜縣尉理應(yīng)聽說。路上發(fā)生了意外，部下被吐谷渾兵給打散了，我向東走，便走到了廊州境內(nèi)?！毖Τ缬?xùn)一面說，一面有意把腰間掛的金魚袋展現(xiàn)出來，這玩意掛在麻衣上實在顯得有些突兀。接下來他便不用多廢話了，姜長清既然是官場上的人，自然知道該怎么安排。姜長清的臉上頓時露出震驚的表情，再次打量了一番薛崇訓(xùn)，點頭道：“那事我知道……郡王竟然來到我們這邊陲之地？”郡王的身份果然在哪里都管用，本來官府很容易便能確定他的身份，但薛崇訓(xùn)仍然有些迫不及待地在身上摸索，想找出一些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但除了玉等貴重的東西，印信什么的都沒有。姜長清倒沒有過多懷疑，沒人傻到跑到官府冒充郡王這樣的大人物，很快就能查明。他當(dāng)即客氣道：“郡王里邊請，稍事片刻下官這就去報知縣令?！毖Τ缬?xùn)松了口氣，也是假裝客套了一番，對方雖是小官，但看在他讓自己脫困的份上。姜長清一面帶薛崇訓(xùn)進府，一面套著近乎：“下官以前也在京師住過一段時間，只是無緣結(jié)識郡王?！毖Τ缬?xùn)脫口問道：“姜縣尉做過京官？”如果做過京官，現(xiàn)在卻戍邊做個縣尉，那就屬于流放類型，一定存在“政治錯誤”。姜長清淡然笑道：“沒有，幾年前投奔親戚謀出路，閑住過一陣子?！眱扇艘贿呎f話，一邊走進一個廳堂，姜長清喚人上茶，然后說去稟報縣令便離開了。他這一走可讓薛崇訓(xùn)夠等，等得太陽都下山了，還沒見姜長清回來。薛崇訓(xùn)來回走了許多遍，便問門口那胥役姜長清干嘛去了，胥役顯然不清楚，就在薛崇訓(xùn)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姜長清總算回來了，他一進門便不住地打躬作揖：“抱歉，實在抱歉，讓郡王久等了。王縣令還在城東的倉庫，一時半會回來不了……里面可是軍糧！官吏管理不善，倉庫竟然漏水，糧食受潮，屆時耽擱軍務(wù)，我等如何交差？唉！唉！”薛崇訓(xùn)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堂堂郡王來到了這么個縣城，他們竟然管什么倉庫？對于當(dāng)官的來說，是上面的人重要、還是什么勞什子倉庫重要？不過他也沒多想，本來也不了解此地狀況，更不知姜長清的為人；而且別人還不能完全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郡王。薛崇訓(xùn)便干笑道：“無妨、無妨，姜縣令安排一下，準(zhǔn)備些車馬，送我回長安便是?！苯L清躬身道：“下官方才在縣前街給郡王安排了一所宅子，天色不早了，郡王路途勞頓，先將就著住下休息一晚，明日王縣令回來了，我等再和同僚一起到宅上拜會。您看如何？”薛崇訓(xùn)聽罷想象著明日定有宴會，非得吃喝一頓他們才算盡地主之誼。他便笑道：“好好?！薄岸嘤惺ФY之處，還望郡王多多包涵啊?！毖Τ缬?xùn)大方地說：“哪里哪里，我來之前又沒有咨文，實出倉促，姜縣令能這么快安排出落腳之處也算很盡職了，待我回到長安，定向同僚提提姜縣尉的名字?！苯L清頓時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這權(quán)力是自上而下的，上面有路，什么都好辦。薛崇訓(xùn)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下官已安排了車駕，請郡王移步，光臨下榻之處?！庇谑茄Τ缬?xùn)便和姜長清從廳堂里出來，果然見著有一輛馬車停在院子里，周圍還有四個胥役。薛崇訓(xùn)便上了馬車，姜長清接過馬韁，翻身上了一匹馬，要親自送薛崇訓(xùn)過去。出了公門，街面上的燈火已經(jīng)點亮，夜幕降臨之后的小城看起來竟比白天還要繁華……小小的達化城自然沒法和長安洛陽這些大都會相比，但薛崇訓(xùn)剛從荒郊野林逃生回來，看到如此景象仍然有種流連之感。就在這時，馬車忽然一轉(zhuǎn)，轉(zhuǎn)進了一條黑乎乎的巷子。薛崇訓(xùn)的心里莫名一緊，忙問道：“這是去哪里的路？”姜長清忙在馬上欠身道：“郡王勿憂，這條路近。”因為光線黯淡，薛崇訓(xùn)越來越緊張，他又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多慮了，這是在大唐境內(nèi)，自己人！唐朝官吏還有膽子謀算郡王不成，風(fēng)險大，有何好處？但他又想起起先這姓姜的說在長安呆過，說不準(zhǔn)就是做過京官，因為站位錯誤才被流放……那他以前可能是太子李隆基那邊的人。薛崇訓(xùn)也拿捏不準(zhǔn)，一時想不明白是什么狀況，只得強自鎮(zhèn)定地坐著一言不發(fā)。就在這時，突然“砰”地一聲，薛崇訓(xùn)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后背上就一陣劇痛，被什么玩意扎中了！嗎的！這是什么自己人？！薛崇訓(xùn)的心頓時猶如掉進了冰窟，顧不得多想，又聽到聲響，他急忙一側(cè)身，只見一根長槍又橫著從胸前刺過。他急忙一腳踢翻車門，從里面沖了出來。一瞬間，他聞到了至少三種氣味：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還有不知哪家院子里飄來了花香；但是花香中又夾帶著一股尿臭。這樣的小巷，常有人隨地小便。無論在哪里，底層社會總是存在著這樣的陰暗角落?！班ооВ　瘪R車旁邊的四個胥役頓時拔出了腰刀，連那個趕車的馬夫也拿著刀跳下來。薛崇訓(xùn)想問姜長清這是什么意思，但馬上他意識到是一句廢話，便沒有開口，只是習(xí)慣性地摸向腰間，很快才意識到腰間只掛著空刀鞘。仍然沒有人說話。在這黑暗的角落，氣氛讓人氣悶。薛崇訓(xùn)的背上劇痛，他感覺麻衣已經(jīng)被血浸濕了，冷冰冰地貼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