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涼,李懷玉氣鼓鼓地在軟榻上盤腿叉著腰,江玄瑾更了衣端正地坐在她身側(cè),漆黑的眼眸往她那邊一瞥,就見這人飛快地移開目光,并揚著下巴重重地哼一聲。
生怕他看不出來她在生氣。
心里莞爾,江玄瑾伸手勾了她的小指,低聲問:“晚膳沒吃,餓不餓?”
“不餓!”
“那,可要喝茶?”
“不喝!”
語氣惡狠狠的,表情也兇巴巴的,李懷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怒道:“你最好跟我解釋解釋,這么久了,為什么一封信都不給我寫!”
一句話說到后頭,氣得跺起了腳。
江玄瑾失笑,一向清冷的一張臉舒展開,如曇花瞬綻。
懷玉頓了頓,咬牙:“用美色誘惑也沒用!”
“不是誘惑?!彼麚u頭,眸光落在她臉上,“只是覺得……許久沒看見你這副模樣了?!?br/>
深邃的眼里有璀璨的光在流轉(zhuǎn),映出她的臉,鼓得像個包子,又圓又可愛。
李懷玉很挫敗,無力地垮了肩:“我同你吵架呢,你能不能端正態(tài)度與我爭執(zhí)兩句?一直這樣盯著,我這氣還怎么生?”
江玄瑾搖頭:“江家家訓,不語惡言于親?!?br/>
眉梢一挑,懷玉在他身邊坐下,眼珠子一轉(zhuǎn),倏地笑了:“你們家的家訓也這么不知羞?”
好端端的家訓,怎么就不知羞了?他有點茫然,旁邊這人卻嘻笑道:“不語惡言于親,不對親親娘子說兇惡的言語,噫,不知羞!”
江玄瑾:“……”
親,是親人,什么親親娘子!
“可我好委屈啊,天天盼你等你,你一個字都不舍得給我。”懷玉噘嘴,“知道你忙于戰(zhàn)事,一個字總能寫吧?你哪怕寫個‘好’字回來也成??!”
江玄瑾搖頭:“寫不得?!?br/>
“為什么?”她瞪眼。
“大敵當前,就算打了勝仗也是死傷無數(shù),我若在軍中顧念私情,軍心難穩(wěn)?!彼虼?,看著她道,“與其回信,不如提前凱旋。”
懷玉怔了怔。
算算時間,他只走了三個多月,這三個月里西梁退兵、柳云烈兵敗逃竄、北魏局勢漸穩(wěn),可以說是誰都沒有想到。
他這么急,不是為了迅速奪權(quán)占地,是為了早點回來嗎?
喉嚨微微滾動,懷玉軟了身子趴在他腿上,小聲問:“那你想不想我?”
江玄瑾沒答,只伸手,把她發(fā)間的木簪取了下來。
感覺頭上一松,長發(fā)傾瀉鋪背,懷玉鼓著腮幫子瞪他:“在外頭還知道喚我夫人,說兩句好聽的話,回來倒好,又不吭聲了。你知不知道女兒家是喜歡聽好話的?”
“嗯?!?br/>
“嗯什么啦!”懷玉磨牙,“我在教你??!要哄自家夫人高興,提前凱旋還不行,凱旋回來你還得抱著夫人說:一別三月,如同三載,夫人,為夫真是好生想你——這樣的話才行!……等會,你干什么?”
察覺到腰間一松,身上的牡丹穿蝶袍突然散開,李懷玉愕然,下意識地伸手抵在他胸口。
面前這人欺身上來,勾著她的腰將她壓到后頭疊好的錦被上,伸手抓住她兩只手腕,扣在她頭頂上的同時,俯身狠狠地覆上她的唇。
好生想念什么的,還是用行動更能體現(xiàn)。
懷玉睜大了眼,感覺到他的氣息縈繞在自己周身,喉嚨里忍不住“咕?!绷艘宦?。
她見過很多模樣的江玄瑾,獨沒見過這樣的,克制著自己不弄疼她,動作里卻是怎么也掩不住焦躁,像一定要緊擁她才能安心似的,呼吸里都有一絲急喘。
懷玉心軟了點,哼哼唧唧兩聲,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想反守為攻。然而,江玄瑾并沒給她這個機會,橫了一條腿壓著她,起了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腰側(cè)的肌膚,眼里墨色翻涌。
被他這眼神看得莫名臉紅,李懷玉別開頭:“能不能熄個燈?”
“害羞?”
“……誰害羞??!就是有點晃眼睛。”
“那便閉上眼?!?br/>
“……”
李懷玉覺得,自己好歹是長安街小霸王,縱橫江湖多年的厚臉皮,哪里能在江玄瑾面前敗下陣來?秉著不蒸饅頭爭口氣的意念,她繃住臉上淡然的表情,瞪大眼與這人較量一番。
云雨翻騰,香喘難歇,錦被覆身之時,懷玉還覺得自己沒輸。
然而,身后的人伸手摟了她的腰,將她拉回去,低頭在她耳邊啞聲道:“一別三月,如同三秋;鐵戈難斷,思之悠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