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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38章 紅嫁衣與藍(lán)嫁衣

好比洶涌的洪水突然撞上堤壩,此話一出,整個屋子里的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僵硬片刻,齊齊回頭往外看。
  
  江玄瑾負(fù)手立于主屋門口,不知已經(jīng)站了多久。
  
  “君……君上?”白璇璣一臉駭然,眼里一閃,立馬收斂了態(tài)度,松開手退后半步。
  
  原本堵在床邊的叔伯嬸嬸,見狀也紛紛退到一側(cè),露出床上那半靠著的人。
  
  “你下朝了?”懷玉瞧見他就咧了嘴。
  
  跨門進(jìn)來,江玄瑾慢悠悠地走到床邊坐下,撫了衣擺道:“今日朝事少,下得早些?!?br/>  
  說完,又抬眼盯著她看,一雙墨眸眨也不眨。
  
  懷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炙熱目光看得有點臉紅:“你干什么?”
  
  江玄瑾慢條斯理地道:“看看你有多兇惡冷血?!?br/>  
  李懷玉:“……”
  
  意識到紫陽君這是來給白珠璣撐腰來了,屋子里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她們至今沒有想通紫陽君為什么會娶白珠璣,更沒有料到他竟會護(hù)她至此。
  
  白璇璣皺緊了眉,捏著帕子沉默了片刻,突然就猛地跪了下去。膝蓋砸在地上,“呯”地一聲響。
  
  “君上!”她兩眼泛淚地道,“求君上救救我母親!”
  
  李懷玉忍不住感嘆啊,身份真是個好東西,這些人對她就是又威脅又扯被子的,對江玄瑾卻又跪又拜。聽聽這跪地的聲音,回去膝蓋得青了吧?
  
  然而白二小姐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膝蓋,一雙眼只盯江玄瑾,哀聲道:“只要能救出母親,璇璣做什么都可以!”
  
  側(cè)眼看了看她,江玄瑾問:“當(dāng)真?”
  
  白璇璣連連點頭,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得李懷玉都有點感動。
  
  然而,江玄瑾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只道:“既然如此,本君替你指條明路?!?br/>  
  眼睛一亮,白璇璣連忙道:“君上請說!”
  
  “進(jìn)宮面圣,去求陛下開恩。”江玄瑾道,“此案是陛下御審御判,哪怕是本君也推翻不得。但二小姐有如此孝心,大可面稟陛下,替白孟氏頂罪。”
  
  也就說,讓白孟氏出來,她進(jìn)去被關(guān)十八年。
  
  白璇璣想也不想就沉了臉:“這怎么可能?”
  
  她年華正茂,尚未出嫁,怎么能進(jìn)大牢?
  
  “不是做什么都可以?”看著她這反應(yīng),江玄瑾皺眉,“二小姐的孝心,還抵不過牢里的十八年?”
  
  怎么可能抵得過?她要的是絲毫不付出代價地把白孟氏救出來,可不是要自己去遭罪!白璇璣咬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應(yīng)也不是,不應(yīng)也不是,就這么僵硬地低頭跪著。
  
  于是江玄瑾又問旁邊的人:“你們有人愿意頂罪嗎?”
  
  屋子里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回答。嘴皮子上的功夫誰都行,可真要遭罪才能救人……誰傻了才去呢!
  
  看著屋子里這赤橙紅藍(lán)青綠紫一片,李懷玉樂了,忍不住偷偷伸手,勾了勾旁邊江玄瑾的手指。
  
  江玄瑾一頓,很是正經(jīng)地瞪她一眼,將手收回了袖子里。背脊挺直,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瞧著他這反應(yīng),懷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她有點想親他一口。
  
  旁邊還有這么多白家人在,氣氛尚且凝重,她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很不分輕重!不知廉恥!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不愛看江玄瑾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他面無表情,她就想氣他個姹紫嫣紅。他板著個臉,她就想逗他個面紅耳赤。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坐著,衣襟封到喉結(jié),她就想親他、戲弄他,把他衣襟扯開!
  
  意識到自己有點無恥,懷玉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臉。
  
  旁邊的江玄瑾還在應(yīng)付白家的人。
  
  “想來一時半會兒二小姐也無法決斷?!彼?,“不如就回去好生思量,等想通了要進(jìn)宮,本君自當(dāng)引路?!?br/>  
  有了個臺階,白璇璣立馬順著就下,起身行禮道:“多謝君上,那小女就先告退了?!?br/>  
  “不送。”
  
  一群人心里仍有不忿,可眼下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他們也只能灰溜溜地跟著白璇璣退出去。
  
  最后一個人跨出門檻的時候,李懷玉終于是沒忍了,撐起身子往江玄瑾身上一撲,捏起他的下巴就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這動作來得猝不及防,江玄瑾壓根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她占了便宜,茫然地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斥道:“你又發(fā)瘋!”
  
  饜足地舔舔嘴唇,懷玉笑瞇瞇地勾著他的脖子:“這是報答呀,君上方才英雄救美,小女無以為報,只能以吻相許。”
  
  強詞奪理!江玄瑾咬牙,伸手就想將她按回被窩里。誰曾想這人竟抓著他的衣襟不放,他一按,她倒了回去,連帶著將他也扯得沒坐穩(wěn)。
  
  “主子,東西已經(jīng)都收拾好了。”見白家人都走了,乘虛便跨進(jìn)門來道,“還有什么漏下的……”
  
  一抬眼看見床上的情形,他剩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向來端正自持的紫陽君,此時正將白四小姐壓在床上,雙手撐在她身側(cè),動作親昵又曖昧。白四小姐乖巧地躺著,咬著食指,一雙眼里滿是無辜。
  
  乘虛幾乎是立馬轉(zhuǎn)身就要跑。
  
  “站??!”額上青筋跳了跳,江玄瑾扭頭看他,“你跑什么!”
  
  乘虛這叫一個想哭啊,他能不跑嗎?撞破這種事,萬一被主子殺人滅口了怎么辦?
  
  哆哆嗦嗦地轉(zhuǎn)回身子來,乘虛捂著眼睛道:“屬下什么也沒看見!”
  
  撐起身子離開床榻,江玄瑾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是你想的那般?!?br/>  
  “屬下明白!屬下什么都明白!”乘虛連連點頭。
  
  明白個鬼?。〗獨獾枚l(fā)紅。
  
  “哈哈哈——”床上的李懷玉笑得上下不接下氣,抓著被子直捶床板。紫陽君的一世英名啊,今兒就毀她手里了!
  
  冷冷地看她一眼,江玄瑾捏著拳頭問:“要把白家人請回來陪你聊天嗎?”
  
  笑聲一窒,懷玉咳嗽幾聲,老老實實地給自己蓋好被子:“不用了?!?br/>  
  想了想,又問乘虛:“你方才說,收拾什么?”
  
  乘虛捂著眼睛道:“主子吩咐,白孟氏既已入獄,咱們也該回江府去了?;槠趯⒔?,再在白府做客于禮不合?!?br/>  
  要走了?。繎延衲樢豢?,很是舍不得地看向江玄瑾:“那再親一個唄?”
  
  江玄瑾扭頭就走,連帶著把乘虛一起給拉了出去,省得聽她胡言亂語。
  
  李懷玉又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五月二十一就是婚期,江玄瑾一回江府,白府這邊也就開始準(zhǔn)備婚事了。只是,如白梁氏威脅的那般一樣,李懷玉沒如她們所愿去給白孟氏求情,府里給她使絆子的人自然就很多。
  
  “這算個什么?”拿過剛送來的嫁衣,靈秀眉頭皺成了一團,“也太普通了些?!?br/>  
  簡單的紅綢,簡單的鴛鴦圖案,雖說沒什么差錯,但要穿這一身去江府,不是顯得小氣寒酸了嗎?
  
  懷玉看了看,問:“誰準(zhǔn)備的啊?”
  
  “自然是白梁氏,如今夫人入獄,老爺又忙于政事,這些瑣碎的事情便都由家里長輩接手。”
  
  那就不奇怪了,懷玉想了想,道:“且放著吧?!?br/>  
  白德重雖說是大義滅親送白孟氏進(jìn)了大牢,但白孟氏受罰關(guān)押十八年,他心里肯定也難過,這會兒要他管這些瑣事也太不厚道。只要能進(jìn)江府,怎么進(jìn)去的、排場如何,李懷玉當(dāng)真是不太在意的。
  
  然而沒過兩天,白德重竟然來看她了。
  
  “身子可好了?”他一臉嚴(yán)肅地問。
  
  懷玉點頭:“能下床能走動,只是身子還虛。醫(yī)女說好生養(yǎng)著也就沒什么大礙?!?br/>  
  “那就好?!卑椎轮貒@了口氣,“家里雖逢變故,你的婚事卻也不能馬虎。為父不太懂如何籌備嫁妝,你比你二姐先出嫁,便先用她的嫁妝吧。”
  
  一聽這話李懷玉就笑了:“二姐肯定不樂意?!?br/>  
  “為父會讓人另外給她準(zhǔn)備,她有什么不樂意的?”白德重皺眉,“都是白家的女兒,嫁妝上頭,為父也會一視同仁?!?br/>  
  他這回是當(dāng)真想通了,珠璣逢此生死大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眼下別處也沒法彌補,就只能多給些嫁妝。嫁妝是最能彰顯女兒在娘家的受寵程度的,白孟氏給璇璣準(zhǔn)備的應(yīng)該正合適。
  
  李懷玉自顧自地樂了一會兒,朝他道:“爹,要是二姐找我麻煩,您可得罩著我?!?br/>  
  什么罩?白德重一愣,眉心又?jǐn)n起來了。
  
  他本是揣著一顆慈父之心來的,打算好生關(guān)懷珠璣一番,結(jié)果一聽她說的沒規(guī)沒矩的話,骨子里教訓(xùn)人的習(xí)慣就又醒過來了。
  
  “你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話?”他瞪眼,“是閨閣小姐該說的嗎?”
  
  自然不是,都是江湖上的人說的。就梧作為一個江湖上有名的飛賊,親口傳授了李懷玉眾多江湖黑話,導(dǎo)致她這宮里長大的姑娘,有著一身江湖的痞氣。
  
  白德重顯然很不欣賞這份痞氣,不管是丹陽長公主還是他自己的女兒,撞見了都得說教一番。
  
  “《女誡》言:女子有四行,其二便是婦言。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后言,不厭于人,是謂婦言!你自己看看,做到了嗎?”
  
  懷玉很誠實地?fù)u頭:“我沒做到啊?!?br/>  
  “沒做到還不改?”白德重眼睛瞪得更大。
  
  長嘆一口氣,李懷玉認(rèn)真地掰著手指跟他講道理:“爹,您看啊,這世上的姑娘有千百種,若統(tǒng)統(tǒng)用一本《女誡》誡成一個樣子,那紫陽君娶我與娶別人有何區(qū)別?”
  
  白德重一噎,皺眉想了想。
  
  不等他想清楚,懷玉又接著道:“您看齊家姑娘《女誡》學(xué)得好不好?整個京都的人都夸她溫柔賢淑呢,紫陽君為什么不娶她呀?就是因為他不喜歡那樣的姑娘。他既然不喜歡,我作為他要娶的人,又為什么要學(xué)呢?”
  
  這話好像挺有道理?白德重陷入了沉思。
  
  李懷玉繼續(xù)胡說八道:“您有兩個女兒,要是都一模一樣的,那有什么意思?二姐溫柔端莊了,那我就活潑大方嘛,各有千秋多好?!?br/>  
  沉吟許久,白德重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眉毛一橫,怒道:“你在胡扯些什么?為父是讓你不要說不當(dāng)之語,你說到哪里去了?”
  
  李懷玉撓撓頭:“咱們說的不是一件事嗎?”
  
  “不是!”一拍桌子,白德重道,“在嫁去江府前,你還得好生學(xué)學(xué)規(guī)矩!”
  
  懷玉垮了臉。
  
  規(guī)矩她又不是不會,只是懶得遵守而已。她多想像就梧那樣隨心所欲縱橫江湖啊,可惜沒機會,不能飄零于江湖,還不能放肆于朝野,真是太憋屈了。
  
  不過看白德重這氣得要命的模樣,她想,就當(dāng)替白珠璣盡孝了,給這老頭子省點心吧。
  
  于是接下來的幾日,李懷玉難得地乖巧,走個路都邁著蓮花小碎步,給白德重請安,也是收斂著爪牙溫溫柔柔地頷首躬身。
  
  白德重很滿意,他覺得朽木也是可以雕一雕的。
  
  然而這天,李懷玉剛請完安準(zhǔn)備回南院,就被白璇璣給堵住了。
  
  “二姐有事?”捏著蘭花指,她很是斯文地問了一句。
  
  白璇璣陰著一張臉,語氣很不好地道:“你竟然跟爹說要我的聘禮?”
  
  懷玉心平氣和地道:“不是我要的,是爹做的主?!?br/>  
  “你若是不要,爹會做這樣的決定?”白璇璣眼神凌厲地道,“我的嫁妝是母親給我準(zhǔn)備的,你憑什么來搶?”
  
  白孟氏偏心她,給她的嫁妝又多又好,攢了挺久呢。現(xiàn)在竟然要讓這個傻子撿便宜,哪有這么荒唐的事情!
  
  懷玉掩唇一笑,依舊溫和地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二姐要是不高興,就去找爹說?!?br/>  
  說完,側(cè)過身邁著蓮步就要走。
  
  然而,白璇璣并沒有打算放過她,見她想溜,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同我一起去找爹說!”
  
  長長的指甲掐著她,有點生疼。
  
  李懷玉轉(zhuǎn)過頭來,方才還笑得端莊的一張臉,瞬間就沉了下去。
  
  “我對你和顏悅色,你是不是就把我當(dāng)軟柿子了?”扯開她的手往旁邊一摔,懷玉伸手一推就將這柔弱的姑娘推撞到后頭墻上,抬腳就踩在了她身側(cè),冷聲道,“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那換個說法?”
  
  “你的聘禮就是老子搶的,怎么了?”
  
  白璇璣被她吼得一愣,也不唧唧歪歪了,靠在墻上傻傻地看著她。
  
  也不怪李懷玉粗魯啊,粗魯有時候就是比斯文好用。伸手拍了拍白璇璣肩上不存在的灰塵,她痞笑:“當(dāng)初你冤枉我偷你的聘禮,我說什么來著,你可還記得?”
  
  ——白璇璣,你今日最好給出證據(jù),證明我偷的是你的嫁妝。不然,我保證偷完你的嫁妝,半根絲絳也不會剩!
  
  想起當(dāng)時她說的這話,白璇璣震了震,又心虛又氣憤,死死看著面前這人,很想像以前一樣,讓人把她押住打一頓!
  
  然而,現(xiàn)在白孟氏已經(jīng)不在府里,白珠璣也不是以前那好欺負(fù)傻子了。
  
  捏緊了手,白璇璣恨聲道:“你現(xiàn)在得意,別以為以后能一直得意,風(fēng)水都是會輪流轉(zhuǎn)的?!?br/>  
  “哦。”收回腿,懷玉點頭,“那就等風(fēng)水轉(zhuǎn)到你那兒去了再說?!?br/>  
  言罷,扭頭就走。
  
  靈秀一直在旁邊看著,本來還擔(dān)心自家小姐被欺負(fù),結(jié)果見小姐反把別人欺負(fù)了一頓,當(dāng)下就樂得直捂嘴。
  
  “小姐好厲害!”
  
  斜她一眼,懷玉沒好氣地道:“你也不盼著我學(xué)規(guī)矩些嗎?方才我可是沒規(guī)矩得很?!?br/>  
  靈秀連忙搖頭:“奴婢現(xiàn)在明白了,對這種人沒必要規(guī)矩的,吃虧!”
  
  懷玉很是欣慰地道:“孺子可教也?!?br/>  
  這世間溫柔的人本就容易吃虧,待人人都好,卻不會得人人好待。遇見蹬鼻子上臉的,還會仗著你的溫柔得寸進(jìn)尺。
  
  李懷玉一向覺得,只要做的事不是錯的,那態(tài)度兇得像個壞人也無妨啊。雖然這樣的后果就是容易被人當(dāng)成真的壞人,可是有啥關(guān)系?能省很多麻煩,行事也順暢。至于別人怎么評價她,重要嗎?
  
  “太重要了!”
  
  宮門口的馬車旁,江深一臉嚴(yán)肅地吼出這四個字,苦口婆心地勸面前的人:“這可是你頭一回娶親,到時候多少人要來觀禮,你說喜服重不重要?”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fù)u頭:“不重要?!?br/>  
  “你可不能這樣!”江深急了,“我已經(jīng)與織錦閣的葉掌柜說好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帶你過去?!?br/>  
  “二哥,我還有事?!苯溃皣轮赜诩沂??!?br/>  
  “別跟我說這些,老爺子說了,現(xiàn)在你的婚事才是天下最大的事!”說不過,江深伸手就推,直接把他推上了馬車。
  
  江玄瑾臉色不太好看,皺眉盯著他。
  
  江深被盯得頭皮發(fā)麻,先讓車夫啟程,然后再小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眼瞧著臨近婚期了,你還沒去試過婚服。萬一不合身來不及改,婚禮上穿著不是叫人笑話嗎?”
  
  “再說了,要成親的人,試婚服應(yīng)該很高興才對啊。你在白府住了那么久,想必也是當(dāng)真喜歡白四小姐。既然喜歡,哪能對婚事這么不上心?”
  
  江深的嘴皮子功夫一向不錯,可惜對江玄瑾半點用也沒有,不管他怎么說,被攔著沒能進(jìn)宮的江三公子都始終沉著臉,渾身都是戾氣。
  
  乘虛在車外聽著,心想二公子也是不容易,他家主子這脾氣,真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哄好的。
  
  到了織錦莊,江深已經(jīng)被自家三弟的眼神凍得不敢說話了,忙不迭將他推進(jìn)鋪子里,看他跟著人去更衣了,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我真心疼那白四小姐。”他朝乘虛感嘆,“等嫁過來,就要天天對著三弟這張棺材臉了?!?br/>  
  “二公子您多慮了。”
  
  “嗯?”
  
  想起那白家那位厲害的姑奶奶,乘虛滿臉惆悵地道:“等她嫁過來,您怕是得心疼咱主子?!?br/>  
  啥?江深愕然,看看他,又回頭往織錦莊里看了看,搖頭道:“怎么可能呢!”
  
  旁觀者迷,當(dāng)局者清啊!乘虛嘆了口氣。
  
  房間里。
  
  江玄瑾死皺著眉盯著面前掌柜捧著的喜服,很是嫌棄地道:“太艷了?!?br/>  
  掌柜的愣了愣,不明所以:“您是說這花色?”
  
  “顏色?!?br/>  
  “……”哭笑不得,掌柜為難地道,“君上,喜服都是正紅色的啊!”
  
  “誰定的規(guī)矩?”
  
  “規(guī)……規(guī)矩,倒不是誰定的,只是……”伸手指了指后頭掛著那幾件喜服,葉掌柜賠笑,“大家都是這樣的?!?br/>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江玄瑾微微一怔。
  
  那邊最前頭的架子上掛著一件大紅的嫁裙,金繡的并蒂的蓮花從裙角一路開到腰際,被吉祥云紋腰帶一收,抹胸上反開出一朵華貴無比的牡丹來。那牡丹繡得極好,層層疊疊的,與外袍衣襟上繡著的花紋相襯,端的是華貴大氣。
  
  看了一會兒,江玄瑾問:“這是給誰家做的嫁衣?”
  
  葉掌柜拱手笑道:“倒不是給誰家做的,咱們莊里也做成衣生意,但一直沒個鎮(zhèn)店寶,故而小人專門請了三十個繡娘,繡得這一套花開富貴并蒂蓮,打算放在店里壓壓場子?!?br/>  
  說著,覺得紫陽君的眼神不太對勁,連忙補充一句:“這是不賣的?!?br/>  
  “不賣?”
  
  “不能賣??!”
  
  ……
  
  外頭的江深和乘虛等了半晌也不見人換好衣裳出來,還以為他不滿意喜服。正打算進(jìn)去看呢,卻見江玄瑾自己出來了。
  
  方才還氣息陰沉的人,眼下不知怎么了,不僅眉目舒展開了,還很溫和地回頭朝后頭的葉掌柜頷了頷首。
  
  江深不解地上下打量他:“你怎么還穿的這身?”
  
  撫了撫身上的青珀色袍子,江玄瑾道:“喜服我試過了,挺合身,不用改了?!?br/>  
  江深瞪眼:“你在里頭試了就完了?也不穿給二哥看看?”
  
  看他一眼,江玄瑾道:“麻煩?!?br/>  
  江深這叫一個氣?。∷么跏撬?,親二哥!被他冷眼相待就算了,連喜服都不穿給他看?
  
  “主子,這是什么?”瞧著那葉掌柜苦著臉遞來十幾個沉重的大錦盒,乘虛不明所以。
  
  “喜服?”江深扭頭看了看,有點疑惑,“怎么這么多?”
  
  一般男子的喜服,四個盒子裝一套也就夠了,這倒是好,十幾個!堆到乘虛手里,將他腦袋都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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