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錦趴在方向盤上睡了一會兒,身上還沒來得及換的西服背部和褲腳壓得皺皺巴巴。
朦朧醒來時摸了一把臉,下巴的胡茬幾天沒刮。他側(cè)身到副駕駛摸備用剃須刀。小兔子的皮膚很軟很嫩,不能在哄慰的時候扎疼他。
直到脖頸和下巴摸上去平滑整潔,陸上錦單手扯松領(lǐng)口,先前連領(lǐng)帶夾偏離水平線都不能忍受,現(xiàn)在則隨意掛著凌亂扯松的領(lǐng)帶。
假期結(jié)束,小孩子們陸陸續(xù)續(xù)被家長送來。
校門外,陸上錦的座駕換成了一輛普通豐田,在校門口停留的眾多豪車中像一顆毫不起眼的小石頭,沒人注意到他。
陸上錦專注地在學(xué)校附近搜尋著那一縷曼陀羅信息素,他猜測會有司機送那只小蜘蛛過來。
十分鐘后,陸上錦突然愣住,抬起頭仔細感受空氣中靠得越來越近的熟悉氣味。
他想起小時候的牛奶糖,一大箱牛奶糖里,小兔子突然蹦出來,黏糊糊地抱在他身上叫錦哥,往他嘴里塞一塊甜香的奶糖。
陸上錦忙亂地推開車門,下來時險些踩空了,目光在密集的人群里焦急尋找,一個拿著牛奶冰糕的小孩兒跑了過去,香濃的牛奶味兒狠狠撞在陸上錦心上。
一下子,陸上錦眼前模糊了,一次次燃起希望又被澆滅,如同被反復(fù)彎折的鐵片,終于被攔腰折斷了。
他看了看后視鏡里的自己,眼睛里悲頹地覆著一層水。
忽然記起,有一天清晨回家,言逸穿著圍裙在廚房刷盤子。
垃圾桶里盛滿了看起來沒動過的飯菜。
言逸看見他回來,匆匆擦了手走出來,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些什么,猶豫半晌,卻只問他:
“餓嗎?”
現(xiàn)在想想,那雙黯然的眼睛里其實是含著委屈的,陸上錦沒有想過,做好一桌豐盛的晚餐時卻等來一條“今晚不回”的消息,會不會難過。
他恨不得回去。
去把那桌沒動過的飯菜全吃了,一滴菜湯都不剩,他恨不得把小兔子揉進懷里好好疼著,把這些年虧欠的東西都彌補回來。
陸上錦默默靠著車門,指尖摳進窗縫的封膠里。
抬眼的一剎那,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隔著校門口擁擠的人流,他還是一眼就看見車流涌動的馬路對面,頎長迷人的身影摘下了頭盔,一頭灰色發(fā)絲被風(fēng)揚起,兩只小兔耳翹起來,甩平被頭盔壓出的幾道折痕。
“言言!”陸上錦情不自禁追過去,一個一個分開遮擋視線的人流,大聲喊著,“言言!”
目光所及處,單薄溫軟的身體忽然被一雙手臂攬進懷里。
陸上錦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呆愣住了。
邵文璟穿著一身緊身皮衣,坐在摩托車上從背后攬住了言逸的腰,單手摘了頭盔,親昵地吻了吻言逸的小耳朵。
言逸沒迎合,但同時也沒拒絕。
他俯下/身子,從口袋里拿出一袋手工牛奶糖,細心地塞到文池的書包里,輕聲細語囑咐:“跟小朋友們一塊吃,自己都吃掉會蛀牙?!?br/>
小蜘蛛乖乖點頭,親熱地抱著言逸的脖頸,用撒嬌的口吻請求:“周五兔兔和哥哥一起來接我好不好。”
言逸彎起眼睛,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fā):“好,在學(xué)校認真聽課。”
邵文璟揚起一邊唇角,露出犬齒的一個尖:“要是學(xué)校里有alpha小鬼欺負你,記得打回去,打不過就叫人一起幫你打回去,告老師什么的太沒意思?!?br/>
言逸回頭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推了推文池的小書包:“快去吧?!?br/>
小蜘蛛開心地飛走了,跑去跟幾個同學(xué)一塊到人行道等紅燈。
言逸擔(dān)心地望著他,怎么能讓這么小的孩子自己過馬路呢。
真情流露的擔(dān)憂是不會騙人的,也根本偽裝不出來。邵文璟凝視著言逸的側(cè)臉,不自覺地抱住他,在耳邊溫聲呢喃:“咱們回去吧,不能在莊園外邊待太久?!?br/>
“言言!”
急促的喊聲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陸上錦繞開擁擠的人流和車流匆匆朝這邊走來,憔悴的臉色蒼白如紙,嘶啞的聲音似乎都帶著極度的劇痛。
言逸陌生又詫異地看著他,朝自己身后看了看,露出迷惑的表情。
“他在叫我?”
言逸同情地望著陸上錦,長得多好看的一個alpha,精神好像不太好呢。
邵文璟先是一愣,惡劣地笑了笑。
以往提起陸少的名字,人們第一個想到的詞就是“嚴(yán)整”,在他身上找不出任何不妥帖。
他想拍下陸上錦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給圈里朋友們開開眼。
隨后,邵文璟當(dāng)著陸上錦的面親了親言逸的臉頰。
他本意是想親嘴的,被言逸不自在地避開了。但沒關(guān)系,他知道陸上錦扛不住這個。
此情此景,如同當(dāng)頭一棒,打得陸上錦措手不及頭破血流。
陸上錦劇烈地喘/息著,胸腔不由自主地起伏,發(fā)狠似的瞪著的眼睛幾乎把眼角給扯開——
有人在他最珍貴的青花瓷上摸滿了骯臟的指紋和手印。
放在從前,陸上錦寧可把珍貴的瓷器打碎了,寧可毀掉也不會允許別人碰自己的東西。
而現(xiàn)在,他卻只心疼言逸是不是被強迫的,是不是被威脅了,還是真的恨他入骨,用這種傷害自己方式來報復(f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