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這便是天都
驚蟄過后,春意漸濃,因為春雨宴的原因,天都越發(fā)熱鬧起來。
有個小和尚身著舊色的金紅袈裟,自天都城南入城。
小和尚眉目如畫,低眉順眼默默行走。他穿著一雙破爛草鞋,身后背著一尊木雕佛像,佛像拈花微笑,小和尚與之相背,面有苦色。
天都富庶,有好些人見小和尚風塵仆仆有些可憐,經(jīng)常施舍一些飯食與他。每當遇到這些好心人,小和尚便鞠躬致謝,身后背著的佛像便高出他半個頭。
天都城南最靠近那座皇宮,理所當然地,朝廷重臣的府邸也都在這一片。
小和尚入城的時候,在一位侍郎的宅子外面看了半晌,看那朱紅色的大門還有宅子里面的雕梁畫棟,小橋流水。
一直看到門房以為他是什么歹人,帶著家丁揮舞著棍棒向他奔過來,小和尚才急匆匆跑掉。
他逃出了三條街,看著街邊行人的詫異眼神,心想原來這便是天都。
......
昨天夜里城西有一顆冰藍色的巨大流星從天空墜落,落到了地上變成了一個人。
這個比尋常人高出半個身子的壯漢身披著一件冰藍色的長袍,看不出長袍的材質,只見它如流水一般在風中蕩漾。
壯漢所過之處皆結起了薄薄的冰霜,這種異象一直到他進了天都之后才徹底消失。
進城時候恰好是清晨,各家早茶店剛剛開門,沿街叫賣聲不絕于耳。
“包子,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兩文錢一個啊?!?br/> “賣炊餅咯,又大又圓的炊餅咯。”
“客官試試咱們店里的蟹黃湯包?保證原汁原味?!?br/> “看您的模樣便是大富大貴的,要不要來一盅魚翅漱漱口?”
壯漢狼狽地從叫賣聲中逃出來,摸了摸癟癟的肚皮,其實頗有些意動,只是摸遍了全身沒有一文錢,他便嘆了口氣,一邊瘋狂咽口水,一邊往飛虹苑方向行去,臨走時候喃喃自語,“原來這便是天都?!?br/> ......
城東頭有一位賣炭翁,已經(jīng)八十來歲了,算是凡人中的高壽,按說辛苦了一輩子,也當是享福的時候了,只可惜遇到了一個不孝順的兒子,心中有苦無處說。
昨天夜里倒春寒,城內(nèi)處處皆冰霜,賣炭翁原想在家里歇著,過幾天再去城內(nèi)賣炭掙些救命錢,結果愣是被那不孝子孫趕了出來。
用那個鉆進被窩正在女人肚皮上用力的漢子話說,“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再不抓緊時間幫我掙點錢,萬一哪天死了我不就得自己出去辛苦了?好歹我是你兒子,能上點心加點力氣讓我過上好日子不?”
賣炭翁用粗糲的手抹了一把眼淚,什么話都沒說,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破棉襖拖著凍僵的雙腿推著破車就出去了。
等到那兒子再次見到他的時候,賣炭翁的尸體是被一個穿著雪白道袍的道人送回來的。
那道人衣著干凈整潔,雙手捧著一方長長的木匣,目不斜視,行起坐臥皆如尺子量成,每次動作絲毫不變。
兒子看著老子干瘦凍僵的尸體,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嫌棄地用腳踢了兩下,問道人說真死了?
道人點了點頭。
兒子便一腳把老子凍僵的尸體踹出了門,與道人說這是你找到的,跟我沒關系,你自己處理去。
道人沉默了一會兒,又點了點頭。那破屋的門便毫不留情地關上了,臨了時候兒子沒忘記問道人余下的黑炭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他私吞藏起來了。
道人拖著老子的尸體走遠了沒理他,在埋那位苦了一輩子一次福都沒享過的老人時,道人心想原來這就是天都。
......
城北徐家有一位公子哥,號稱“玉山”,皮囊俊美堪比宮中的那位大皇子,不知道多少良家姑娘心心念念想要見一眼。
貝小北因為名字里有個北字,便選了從北面入城。
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其實也想去看這區(qū)區(qū)凡人一眼的。
貝小北形容嬌小,喜歡身著粉色紗裙,雖然能飛天,卻最喜歡走路。有人曾經(jīng)問過玄冰閣的這位大能緣何如此,貝小北給出的答案很讓人無語。
她說飛在天上地下的人一抬頭就能看見她的內(nèi)褲。
從此之后任哪位仙子只要飛天,便感覺古怪萬分,再沒有臉敢自稱仙子。
她入城的時候正是深夜,除了宵禁的將士,街上并無行人。查明了她的身份之后,宵禁的羽林衛(wèi)也并沒有太過為難這位前輩,由得她入城。
一想到會見到傳說中的那位容貌絕佳的徐公子,貝小北的心情便變得極好,她笑嘻嘻地,不斷向周圍空無一人的地方打招呼,就像是見了鬼。
當然是沒有鬼的,在貝小北的周圍百米,有無數(shù)道黑影閃爍。那是一只只貓,胖的瘦的,長的短的,在屋檐上行走,在黑暗中閃爍,跟在貝小北的周圍。
百貓夜行。
貝小北就像是藏身黑暗中的影子,悄無聲息躲過了徐家的所有人,來到了那位徐公子的房間外。正奇怪這大半夜里面為何還亮著燈,便聽見有人在里面陰惻惻笑道:“有夫君怎么了,我最喜歡你們這些有夫之婦了,衣服都被我扒光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還裝什么貞潔烈婦呢?跟著你那個窮鬼丈夫有什么出息,不如跟了我吧,只要你跟了我徐公子,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比你那個窮鬼丈夫快活百倍?!?br/> 然后便是婦人的求饒聲與哭泣聲,在這片寂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刺耳。
黑暗中的貝小北就像是被人用莫大神通定住了身形,她沉默了片刻,帶著幾百只貓怎么來的還怎么走了出去。
她垂頭喪氣,有些提不起精神,顯得意興闌珊,“原來這便是天都?!?br/> ......
城外有人形容這場春雨宴是四方涌動,城內(nèi)便有人說是八方云集。不管怎么說,在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天都的時候,這場注定載入史冊的春雨宴開始了。
不凍河河畔有一座承露臺,約百丈高,千丈方圓。承露臺靠著皇宮,便自然而然成了春雨宴的主場。
禁宮之內(nèi)圣皇取了登仙樓請諸宗觀禮的長老入內(nèi)。登仙樓懸在不凍河上,與承露臺相對,恰好高出承露臺五十丈,即便是在登仙樓最底層的長老也能看清承露臺上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