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
一輛被九名中尉甲士護送著的馬車便快速出了洛城門。
因為白明哲不擅騎馬,所以只好臨時買了一輛馬車。
車廂內(nèi)
褚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小聲問道:“君不會騎馬?”
老天爺呀,一個通曉《春秋》、算術(shù)之道的人,竟然不會騎馬。
“吾自幼家貧,未嘗有騎馬之機會!卑酌髡苣樕患t,“褚兄不必叫吾大人,君年長于我,可與衛(wèi)侍中相同,稱呼吾為明哲!
“呃呃呃……賢弟,若是有機會,吾可傳授汝御馬之術(shù)!
“多謝褚兄了!卑酌髡芸戳艘谎坶L安的方向,問道:“君離開之時,董子可有叮囑?”
“董師說了,跟在賢弟身邊,少說,多學(xué),可近道也!”
褚大永遠(yuǎn)也忘不了昨天晚上,自己和老師交談的時候,老師臉色的變化。
先是遺憾,然后是驚訝,接著是驚恐,最后是瘋狂。
尤其董仲舒昨日還哭著仰天長嘯:“興儒家,必此子也、興公羊者,必明哲也!假使明哲生于春秋戰(zhàn)國,華夏之地必多一名諸子也!
董仲舒作為儒家第一人,竟然如此推崇一個尚未加冠的孩童,這讓褚大又驚又喜。
驚,只因有人可壓儒家諸多天才少年。
喜,只因公羊?qū)W派后繼有人。
作為董仲舒、胡毋生親自帶出來的人,褚大的心早就和公羊?qū)W派的興衰存亡綁在了一起。
二十八條春秋大義,直接為公羊?qū)W派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從今往后,所有的公羊?qū)W子將會更直接地體會《春秋》之義,明儒家之道。
在他的心目中,白明哲赫然成為董仲舒之后,公羊?qū)W派領(lǐng)袖的不二人選。
他已經(jīng)決定了,趁著治河的時候,使兩個人交情更進(jìn)一步,然后再次邀請加入儒家。
白明哲被褚大瞪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擔(dān)心這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重蹈龍陽君的覆轍,他急忙說道:“褚兄,昨日衛(wèi)侍中告誡于吾,繡衣御史之職,可拿兩千石以下之官員。然,若是動軍方之人,最好與雁門最高統(tǒng)帥商量!
他拱手作揖,大聲請教道:“敢問,雁門統(tǒng)帥者何人?”
“雁門?”褚大微微一愣,立刻回憶腦海中的資料,“若是吾沒記錯,雁門守將,乃蘇意將軍。”
“哦,蘇意啊!卑酌髡芪⑽⒁恍。
慢著,
等等!
誰?
蘇意?
蘇意!
媽耶,大兄弟,你別開玩笑啊。
這老頭兒還活著呢?
忽然,白明哲的眼睛瞪得溜圓,腎上腺分泌加快,呼吸變得急促。
“褚兄,汝說的蘇意……可是舊楚國國相?”
“正是!”褚大微微一笑,點頭承認(rèn)。
白明哲的腦海突然爆炸了,“轟!”
一段記載出現(xiàn)他的腦海中:
后元六年冬,匈奴三萬人入上郡,三萬人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勉為車騎將軍,軍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軍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nèi)太守周亞夫為將軍,居細(xì)柳;宗正劉禮為將軍,居霸上;祝茲侯軍棘門,以備胡!
這里的后六年,指的可不是漢景帝的后元,而是漢文帝,也就是劉徹他爺爺?shù)暮笤辏?br/> 蘇意,一個出身普通,但是早年地位幾乎和周亞夫可以相提并論的老將。
從軍幾十年,抵御匈奴大大小小的劫掠接近百次的老頭兒!
這就不奇怪了!
為什么衛(wèi)青會說即便是李廣、程不識見了雁門統(tǒng)帥,一樣要叫老將軍了。
軍隊本身就是一個看資歷的地方。
作為三朝老將,當(dāng)今大漢,誰能和蘇意比資歷?
白明哲實在沒想到,沒想到這個老頭兒竟然還活著,真是命硬啊。
怪不得,明年匈奴入侵的位置是上谷而不是雁門!
如果匈奴入侵的位置是雁門,有挫敗他們幾十次進(jìn)攻的蘇意在,恐怕那群披發(fā)左衽之徒連雁門關(guān)城門都破不開,更別說到達(dá)雁門南部的馬邑了。
白明哲看了一眼北方,嘴角一揚,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看來這次雁門之行,會精彩很多呢!
褚大打開水囊,喝了一口水,然后說道:“賢弟也不用太過驚慌,蘇意老將軍治軍嚴(yán)明,若是有不法守將,不需君出手,他自然會拿下。吾唯一擔(dān)心之事,乃君調(diào)兵治河的問題!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懷中拿出來一份畫在羊皮上的地圖——這是臨走之前,董仲舒交給他的。
將地圖鋪開,褚大指著黃河主干道,沉聲道:“吾已經(jīng)調(diào)查好,黃河決口的位置為雁門西南部。七個月之前,陛下征調(diào)民夫數(shù)萬人,前往此處治理黃河。然七月已過,決口之處不見縮小,反而日益擴大!
白明哲瞇著眼睛,看著車廂地板上的地圖,也心事重重。
若是不趕緊治河,黃河在此處將會有改道的可能性。
雖然決口之處距離雁門關(guān)在四百公里,但水火無情。
若是決口繼續(xù)擴大,那么黃河之水將會淹沒雁門郡三分之二的區(qū)域,甚至……逼迫太原郡。久而久之,黃河徹底改道,形成一個大規(guī)模的湖泊區(qū)。
誰也無法說準(zhǔn),這個湖泊形成之后,會對下游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
所以,必須要疏通舊河道,把黃河之水關(guān)回去!
白明哲沉吟一聲,道:“若是調(diào)兵治河,吾覺得,最好的方案就是朝堂之上,百官在春正月得出來的方案——疏陳北水道。黃河北水道雖然破舊不堪,淤積嚴(yán)重,但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有把它疏通,才可以減弱對決口之處的沖擊。”
褚大搖了搖頭,道:“可北水道大部分在云中郡,小部分在雁門郡,若是帶領(lǐng)民夫在此處疏通河道,很有可能被匈奴偷襲劫掠。雁門郡與云中郡屬于不同的管轄區(qū)域,沒有長安的旨意,哪怕是蘇意老將軍也無法隨意跨郡派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