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是個什么樣的人？
　　李夢沉思起來。
　　猶豫了下，他才道：
　　“班長，他其實和絕大多數(shù)的人一樣。沒來五班之前，他是三連最好的班長，可到了五班以后，他慢慢像我們一樣開始混日子了?！?br/>　　王越愕然的看著李夢。
　　我讓你實話實說，可……沒讓你黑老馬??！
　　他真想抽李夢一耳光——連里正打算給老馬申請二等功呢，你……你在這黑老馬？
　　你在黑你的老班長??！
　　李夢沒注意連長現(xiàn)在的表情，而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可班長卻有我們所沒有的堅持和奉獻精神。”
　　王慶瑞饒有興趣的看著李夢——這不是他想聽到的內(nèi)容，論說官樣文章，702團又專門的宣傳人員，說的比李夢好聽多了。
　　他倒是要看看，剛還感覺說話不做作的這個兵，能說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來。
　　李夢深呼吸一口氣，自曝似的道：“首長，不瞞您說，我們從決定開始練，其實就是想離開枯寂的五班駐地，我曾想過找個機會，讓連里看到今非昔比的五班，然后借機脫離那里?！?br/>　　像是怕王慶瑞不信似的，李夢專門轉(zhuǎn)頭向老魏和薛林確認，但這倆家伙已經(jīng)被李夢的話嚇到了，臉色慘白的哪敢吭氣。
　　王越又想踹李夢了。
　　這話……你也敢說？
　　王慶瑞則不置可否。
　　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冠冕堂皇，親歷過戰(zhàn)爭的他，更是和世人眼中完人似的英雄為友，當然知道人無完人的道理。
　　“后來，這樣的機會來了。但我們連長卻告訴我們班長，他想把五班打造成一個類似‘復活營’的地方，讓更多像我們這樣的兵，從五班重新涅槃?！?br/>　　李夢掏心窩子似的繼續(xù)說：
　　“首長，五班那地方真的很枯寂。在之前，我們?yōu)榱四芎囊惶欤l(fā)瘋似的給自己找消磨時間的方式，我們做夢都想跳出那個環(huán)境。
　　我知道班長也想，我們誰都想離開那里?！?br/>　　“可是，現(xiàn)在的五班需要一個老成的班長，需要一個能帶著兵不放飛自己的班長，面對這種選擇，班長最終選擇了留在那?！?br/>　　“我到現(xiàn)在都在想，如果換成是我，我會怎么做——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答案，而我們班長，他沒有遲疑的就選擇了我至今都不敢想的選擇?！?br/>　　李夢說完后，長出一口氣，然后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罪犯”。
　　他在說這番話前，考慮過。
　　他其實可以將老馬說的更好，用別的方式說的更生動——比方說老馬怎么帶他們訓練，又是怎么盡職之類事實。
　　可李夢最終選擇將一個真實的老馬說給團長聽。
　　誠然，老馬曾在五班徹底放棄過自己，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捫心自問，讓人恐懼、絕望、麻木的五班駐地，在可以離開那的前提下，又有幾個人能像老馬那樣，選擇在那繼續(xù)堅守？
　　那……不就是很多人只傳聞卻不曾見過的“奉獻”嗎？
　　當然，李夢選擇將真實的老馬袒露在團長眼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從之前的話語中，察覺到團長本身就不喜歡聽那種堂而皇之的官樣話。
　　事實上，王慶瑞是真的看懂了李夢口中的“我們班長”。
　　作為一個老軍人，他的經(jīng)歷不是李夢這樣的小菜鳥能比擬的，他不喜歡官樣文章，是因為他見過了太多太多有血有肉的榜樣。
　　沒有宣傳中的“完全”“純粹”“徹底”，但那種金子般的光芒，卻是了解后讓人徹底所折服的——各種各樣的缺點在他們身上，才讓榜樣真實、有血有肉！
　　“我知道了?！蓖鯌c瑞出聲，但并不是李夢預想中那種審判，而是一種平和的訴說：
　　“你們班長，是一個很好的兵！嗯，和我想的一樣?！?br/>　　包括王越、李夢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王越也不想著踹李夢一腳了，老魏和薛林也不想著打死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