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入夜,艾琳娜如期來到古堡,經(jīng)過黛爾菲絲的房間時看見對方的門緊閉著,微弱的光線從縫隙滲出來,仿佛為門口的那一小塊地磚鋪上一層淺黃色的毛毯。
艾琳娜走進(jìn)隔壁房間,將帶來的東西依次放好,之后去了盥洗室,才進(jìn)屋一股濃烈的水汽撲面而來,同時伴隨著一縷淺淡到快要融入空氣中的少女幽香,她在黛爾菲絲周圍聞到過這種香氣。
艾琳娜伸手觸摸浴室內(nèi)的盥洗鏡,白皙的指尖在鏡面留下一道清晰劃痕,肌膚紋理很快暈起淡淡水珠。
黛爾菲絲應(yīng)該剛洗過澡。
稍等片刻,感覺這位金發(fā)蘿莉不會主動出來找她,艾琳娜來到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聽見門板傳來節(jié)奏性的敲擊聲,黛爾菲絲搭在書頁的手忽然顫了一下,眼眸低低垂著,似乎沒有察覺到動靜,碧綠色的瞳孔內(nèi)倒映著忽明忽暗的燭火。
直到第三聲響,黛爾菲絲晃動小腿,纖纖玉足撥弄著涼鞋,緩緩起身走到門口,面無表情地拔出插銷推開房門。
“晚上好,黛爾菲絲小姐~”
安諾穿著一襲白色長裙,同色調(diào)的輕薄褲襪包裹住兩條修長圓潤的玉腿,女人唇角含笑,十指交叉靠在胸口,點綴于裙料上的珍貴寶石隨著動作泛起耀眼亮光,翠綠的色澤與對方的瞳孔近乎一致。
“晚上好,安諾小姐?!?br/> 黛爾菲絲不咸不淡地回應(yīng),手掌放在門把手,一直不曾放開。
感覺黛爾菲絲的態(tài)度似乎比之前更加冷漠,渾身散發(fā)著沒有什么事就別打擾她的冷淡氣場,安諾繼續(xù)保持微笑,心里大概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對方估摸著是在埋怨她昨晚沒來城堡,所以才擺出這樣一幅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
說到底,黛爾菲絲也只是一個十四歲沒人疼愛的小姑娘,天天住在古堡,想要有人每天陪著并不奇怪。
“昨夜臨時有事,在外面待了一晚,黛爾菲絲小姐過得怎么樣,那幾本書看得可還滿意?”
女人的聲線一如既往地溫潤,像是剛開春吹拂進(jìn)古堡里的風(fēng),黛爾菲絲握緊把手,眸光漸深。
安諾是在和她解釋嗎?
她們只是純粹的租借關(guān)系,何必跟她說那些沒營養(yǎng)的廢話。
黛爾菲絲選擇性忽略了那抹在心頭飛速融解的不安感,櫻粉色的唇瓣緩緩張合。
“書還不錯?!?br/> 語氣微冷,但已沒了剛開始那般不近人情,安諾聽罷愈發(fā)確信自己的想法沒錯,彎彎唇接著補(bǔ)充。
“那就好,為了避免黛爾菲絲小姐這段時間找不到人借書,我盡量每晚都過來?!?br/> “昨天只是個意外。”
對于小孩子而言,大人的承諾尤為重要,一旦許下就不能輕易違背,考慮到事有輕重緩急,兼有一些顧及不到的突發(fā)情況,安諾無法承諾每天都來古堡,只能用盡量這樣的詞打消黛爾菲絲內(nèi)心的不安。
聽了安諾的強(qiáng)調(diào),黛爾菲絲抬起腦袋,默默與她對視。
少女看見對方眼底的堅定與平和,還有一種她從小到大未曾體會到的關(guān)心,過了幾秒,金發(fā)蘿莉低聲回應(yīng)。
“謝謝?!?br/> 言畢,黛爾菲絲感覺她的話可能會有什么歧義,繼續(xù)說。
“我的意思是,安諾小姐是個很守信的人?!?br/> 她喜歡和守信的人做交易,僅此而已。
安諾聞言淺笑著歪歪腦袋,衣料包裹下的沉甸豐盈隨之搖晃。
“我也很喜歡和黛爾菲絲小姐做交易?!?br/> 感覺氣氛緩和得差不多,安諾緩緩開口:“對了,黛爾菲絲小姐這段時間有畫畫嗎?”
前天晚上,安諾提到要看黛爾菲絲的畫,后者確實答應(yīng)了。
黛爾菲絲聽罷稍作沉默,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答應(yīng)過安諾,于是幅度很輕地點了點頭。
“畫了一幅。”
“那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br/> 話音剛落,黛爾菲絲將門半掩著,沒有讓安諾進(jìn)屋,自己則轉(zhuǎn)過身朝放畫的箱子走。
看著面前虛掩著的門,還有回蕩在耳邊清脆的腳步聲,安諾站直身體,白色系帶靴的靴尖離門沿五六公分間距,沒有絲毫逾越。
既然黛爾菲絲不想讓她進(jìn)房間,那她就在門口等著便是。
半分鐘后,黛爾菲絲拿著畫布走到門口,安諾提議去隔壁房間一起看,前者腳步頓了一下,過了幾秒答應(yīng)下來。
黛爾菲絲確實很想聽聽安諾對她畫作的評價。
吟唱點燃法術(shù)需要的通用咒語點亮油燈,安諾坐在書桌前,將畫布完整鋪開,黛爾菲絲看了看旁邊的硬床,沒有選擇坐上去。
幽深的古堡,殘破的花園,高懸于天空的孤月安靜地鋪灑著銀輝,叢生的雜草與生銹的柵欄交錯相依,整個畫面環(huán)境一片孤寂,處處透露著死寂與荒蕪。
安諾看著桌上線條流暢的畫布,那黝黑色的古堡仿佛一張能夠吞噬人靈魂的巨口,潛藏在冷峻筆觸下的涼意從染料滲透進(jìn)現(xiàn)實,望得人不由從心底升起幾分寒意。
單論畫作,這是一幅完成度極高的建筑畫,無論是光影還是構(gòu)圖都能表現(xiàn)出畫家的精湛技術(shù),每一點油墨都運用地恰到好處,成熟到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位十四歲少女之手。
安諾不太懂如何欣賞畫作,但人對美的感受是天生的,這幅畫就算比起那些放在她寢宮走廊里的名家大作,也只是稍遜一籌。
黛爾菲絲有如此精湛的繪畫技術(shù),原著卻沒有提到過哪怕只言片語,對于這位金發(fā)蘿莉,作者中期的全部筆墨幾乎都用在刻畫她無休止的暴政與最后發(fā)瘋般的四處征討。
見安諾盯著她的畫發(fā)呆,許久不曾出聲,黛爾菲絲也不說話,就這么安靜等著。
難道...是她畫得不好嗎...
片刻,安諾偏過眸,眼底多了一抹復(fù)雜情緒。
和受盡磨難終究能在一片荊棘中開辟出光明道路的特絲蒂婭不同,黛爾菲絲從生下來就注定是個悲劇,她的一切都被這層私生女的身份弄得一片昏暗,哪怕作為反派,也只是給讀者們留下了一個十分片面的暴君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