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只有三間破房子,朱能索性帶著弟兄們,把呂家給霸占了,充作臨時的軍營,燕王有命,休息一晚,就要趕回北平。
劉淳和柳三并沒有去呂家,依舊住在破舊的茅草屋里。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劉淳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怎么把這個家弄得像樣一點。
“首先要整修房屋,用磚瓦蓋房子,結實!地基最好用條石,來個萬年牢!前面種槐樹,后面種柳樹,前槐后柳,不種自有!還有,要建個大糧倉,堆滿了糧食,至少要能吃三年。再挖個菜窖,存些蔬菜,過冬用的……”
劉淳絮絮叨叨說著,三爺只是微笑點頭,兒子描述的家,很符合他的期盼,甚至超出了預計,小家伙想的比自己周全!
“真想看到這樣的家啊!”三爺憧憬道,只是眼神迷離,似乎有種求之不得的痛苦。
“這有什么難的,幾個月之內,我就能弄好!別忘了,呂家送了那么多銀子,足夠把房子翻修十遍??!”
三爺笑了,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劉淳的頭頂,粗糲的大手刮過細嫩的皮膚,弄得火辣辣的疼!
“你啊,到底還是個孩子?!?br/> 三爺發(fā)出這一聲感慨,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還記得不,當初我說要把錦衣衛(wèi)的位置傳給你?”
劉淳無語,“才幾天的功夫,我怎么會忘了!朱能可是說了,圣人恢復了錦衣衛(wèi),還升任你當百戶,不趁機威風幾天?多虧本??!”
“威風個屁!”
三爺突然沖到了劉淳的面前,惡狠狠道:“小兔崽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燕王為什么急吼吼派朱能過來?那個朱能為什么一口答應,幫著咱們抄了呂家,還要拿下王堂,為什么?”
“為……為了討好錦衣衛(wèi)唄!”劉淳笑嘻嘻道:“這次北平布政使衙門逼死了一個錦衣衛(wèi)千戶,折他們一個參議,禮尚往來,誰也不吃虧!”
三爺重重嘆口氣,“傻小子,這只是一層意思!陛下看到了我的軍報,肯定要對韃子用兵。燕王朱棣勇猛好武,此番隨軍出征,他是想要大顯身手!”
劉淳很自然點頭,“沒錯,可跟我們什么關系?”
“唉!”
三爺真是氣壞了,這個臭小子,有時聰明,可有時也糊涂。
“堂堂燕王,高高在上,偏偏對咱們父子如此青睞,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身為錦衣衛(wèi),探查軍情,為大軍開道,是職分所在,義不容辭!”
話說到了這份上,劉淳哪里還能不明白。
身為一個上位者,對下面的人好,可未必是好事情。
比如那位大將吳起,給手下的士兵吸出傷口的膿水,士兵的母親聽到,頓時痛哭,她的兒子死定了!
沒錯,人家主帥掏心掏肺對待你,身為一個小兵,除了賣命,還有別的選擇嗎?果不其然,那個小兵就戰(zhàn)死了。
柳三幾次深入草原,探查軍情,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這次大軍行動,他也沒法幸免。
“唉……過去的時候,遇到事情,我柳三唯恐落后于人,可現在我他娘的怕了!”三爺狠狠一錘榆木桌子,震得灰塵揚起。
“干我們這行,舍生忘死,才能死里逃生。還未出發(fā),就未戰(zhàn)先卻,我怕是……回不來了!”
三爺努力控制著情緒,可他的遲疑、迷茫,依舊控制不住。
柳三不怕死!
就拿剛剛過去的這一次來說,他帶著情報回來,中途遇到了北元騎兵,兩個弟兄戰(zhàn)死,他倉皇之間,離開了原來的道路,跑到了深山老林,才跟劉淳相遇。
險些就丟了性命。
可三爺不后悔,大丈夫,死得其所!
問題是這一次廢除錦衣衛(wèi),對三爺的傷害太大了,他不想死的不值得!
話又說回來,朱棣巴巴派朱能過來,三爺能躲得過嗎?
黑洞洞的屋子里,只剩下父子倆沉重的呼吸聲,還是三爺先打破了沉寂。
“小子,你我父子雖然時間不長,可也算是患難與共,你幫著我出了深山,那天又請來了燕王……假如,有那么一天……我這個百戶是你的了,可你小子記著,千萬別傻乎乎往前沖,要多幾個心眼。白羊口雖小,勝在無風無雨。呂家完蛋了,你把他們家的產業(yè)弄到手,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