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昏沉沉,一直不曾醒轉(zhuǎn),只是口中不時有囈語。
那時云姑心焦道:“這可別救了個活死人回來,救又救不活,扔又不忍得?!?br/> 醫(yī)師道,或許是這小娘子,自己不愿意醒來。
這般睡了三個月,她才醒了過來。
溫姬都不曾想過,這個女子竟然還能醒過來,就像云姑說的那般,她都已經(jīng)打算當(dāng)自己救了個活死人。
冬夜里,雪落紛紛,她踏入室內(nèi),看見那女子抬起臉來,瘦得驚人,顯出一種纖弱的美來,而那雙眼睛里,卻是燦燦地,像是明亮的星子。
等為她洗去血污的那一刻,溫姬便知道,這是一個容顏清艷的女子,卻不曾想,她睜開眼時,會是這般皎潔的美。
“你叫什么名字?”溫姬溫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似是有些困惑,又有些痛苦,“我不知道。”她的聲音輕輕的,“我只聽見,有人在喚我?!?br/> “喚你什么?”
她道,“有人在喚我……阿皎。”
“那你便應(yīng)當(dāng)是叫做阿皎。”
她卻緩緩搖了搖頭,“我好像……不喜歡這個名字,那個人喚我的聲音,太悲傷了。”她捂著自己的心口,有些茫然地道,“這里難受?!?br/>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所謂伊人,于焉嘉客?!睖丶У?,“你總得有個名字才好稱呼,不如便叫做白駒?過去一切皆如白駒過隙,能想起來最好,不能想起來,便罷?!?br/> 溫姬看見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復(fù)又轉(zhuǎn)頭看著窗外的落雪,道,“真是神奇,一覺醒來,便是冬天了?!?br/> 世事好似一場大夢。
春為誰春,冬為誰冬?
白駒一開始十分沉默,身上傷勢未愈,便每日都待在屋內(nèi)。溫姬瞧她可憐,便撥了蘭澤過去服侍她,自然心中也存了看重她容貌,以圖為己所用的心思。直到有一日,蘭澤捧了藥來,白駒只是聞了一聞,道:“這藥偏于止血化瘀、退腫止痛,我傷處如今不痛了,應(yīng)當(dāng)以續(xù)筋接骨為先,馬錢子和地鱉蟲可以減兩分?!?br/> 蘭澤瞪大了眼,“娘子還會醫(yī)?”
白駒不說話,只是接過藥來,緩緩地飲盡。
又過了小半月,白駒對蘭澤道:“煩勞轉(zhuǎn)告醫(yī)師,我的藥方可以換了?!?br/> “換什么藥?”蘭澤接過她的藥碗,問道。
白駒自己拿了片竹簡寫了給她。
蘭澤報給了溫姬,溫姬倒是大為詫異,拿著藥方召來醫(yī)師一問,醫(yī)師說白駒用藥老道,末了又嘆息一句,都說醫(yī)不自醫(yī),醫(yī)者醫(yī)治自身和家人時往往頗多顧慮,但白駒娘子給自己下藥,卻是半點不留情。
白駒能下地走動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初春了。
窗外探進一枝杏花來,累累粉白色的花團,透著春色的嬌媚鮮艷。
“不知不覺,已經(jīng)是初春了啊。”白駒的臉上綻開一抹笑來。
白駒的話漸漸多起來了,她生得好看,說話也和氣,她閑著無事,溫姬便勸她在屋內(nèi)調(diào)試瑤箏,或是吹奏竹笛。
三月的時候,溫姬病倒了,病勢洶洶,竟然連口水都灌不進去,好幾個醫(yī)師都說治不了,云姑急得日日以淚洗面,想到了白駒,連忙請白駒來為溫姬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