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蘿在秦記裁縫鋪,為給周之南定身睡衣寬度減半尺還是一尺而猶豫。
秦師傅問她可還是上次的尺碼時,她忽想到抱著他腰總覺得近些日子瘦了些。許碧芝見她猶豫,建議的是半尺,阮蘿也更偏向于半尺,最后定的半尺。
女人湊在一起選布料,忍不住又裁了幾條旗袍,許碧芝人精一般,同秦師傅說,把阮蘿旗袍的邊角料給周老板做領帶。被阮蘿嬌笑著啐,不知個羞。
本想帶阮蘿去聽戲,可阮蘿沒那股熱鬧心思,遂一起去了城南酒莊。許碧芝道,酒莊在城郊,免得讓周宅司機等久,便遣了他回去。那司機猶豫,要看阮蘿神色,阮蘿不疑有他,點點頭準了。
坐許碧芝車里,手被她握著,“我們倆自是不必見外的,晚上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去也是方便,恰好他還能回家抱著老婆孩子睡,可是成人之美呢?!?br/>
阮蘿淡淡地笑,“這般也好。”
“我聽說周老板同鄭以琴在談一塊黃金地皮,你可知道?”
這倒是她頭一次主動問阮蘿周之南生意動向。阮蘿心里提防,暗道這是同她來要打探消息的酬勞了。
“他生意上的事情我過問的少,不太知情同鄭以琴的。若你有意跟他賺些油利,我可幫你牽線?!?br/>
她到底涉世未深,同許碧芝交際個把月,對方也沒對她使過什么心計,她便不自主地覺得,人是個好人。甚至想幫她在周之南面前說說好話,帶她賺上一筆。
只可惜阮蘿忽略了人之貪性。
許碧芝柔聲拒絕,“罷了,周老板霸道,從他嘴里可是挖不出幾分利的。”
“你倒不怕我把這話學給他聽?!比钐}刻意逗她。
也是沒當回事,三兩句話岔開了。
喝過幾杯酒,阮蘿看著天色快黑,婉拒了許碧芝留她吃飯的邀請。
上車前,將將不到六點鐘,許碧芝柔聲道:“好妹妹,我剛收到北平那邊的信,說是鼠疫已經(jīng)控制住。周老板趕緊讓我給你定了車票。恰七點鐘便有一趟去北平的,你先去車站,他等下就到。”
阮蘿又驚又喜,激動著著回應,“這太好了,他昨天還說今天就會來信。許老板,太麻煩您了。”
許碧芝全然一副姐姐模樣,勸她快些上車,別誤了時間。風吹的有些冷,阮蘿拿出手帕掩鼻,抽了抽,點頭上了車。
夜幕即將降臨,大上海路燈斑駁,人影綽約,阮蘿含著淚被照射的眼睛看不清晰。還是擦了個干凈,她只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幸運的那個人。
車子開的有些急,她蹙眉訓了句,“開這么急作甚,慢些?!?br/>
那司機有些反常的緊張,磕磕絆絆應聲。
阮蘿敏感,卻沒再說什么。心里一遍遍過,忽的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前些天許碧芝收了信,可是立馬就給了她的,且她也是回了周宅才看,許碧芝又如何知道鼠疫的?那便是她早就看過信。另,她剛才內(nèi)心太過于欣喜,忘記了周之南昨日說的,得了信他親自帶人回周宅,怎的就報到許碧芝那里去了?更別說周之南讓她的人去買票,許碧芝手下大多都在城郊,能比周宅的人買票便利?聯(lián)想到她今日特地命阮蘿的司機先回,還打探了周之南的生意事,定有蹊蹺。
“我落了東西,先回趟周宅?!?br/>
對面過來的車照射燈光進來,阮蘿可見他額頭冒了汗,神情緊張。
“這……許老板命的是送您去火車站……”
“我說回周宅。”她語氣堅定。
可司機不掉頭,那方向明顯仍是朝著火車站去。阮蘿靜坐,現(xiàn)下只有她同司機兩個人,周之南今夜有應酬,她要鎮(zhèn)定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