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女推官
一面九尺高的銅鏡,就是傳說中的孽鏡臺。
這么大的尺寸的銅鏡,肯定價值不菲,但徐志穹站在鏡子前面照了半響,沒有看到什么特別之處。
在這個時代,銅鏡算是奢侈品,徐志穹家里沒鏡子,書院里有鏡子,但徐志穹在書院除了打架就是考試,還沒有照鏡子的機會。
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個月了,徐志穹還沒有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臉。
徐志穹的相貌還是不錯的,一米八出頭的個子,一頭略帶凌亂但更顯不羈的長發(fā),配上這張略顯滄桑的銅面具。
如果鬢角再能加上兩縷如霜的白發(fā),這不就成了平平無奇的過兒么?
徐志穹正欣賞自己的美貌,忽聽那女推官喊了一聲:“看夠沒?不怕看丟了你的魂么?我讓你照他,你照自己作甚?”
原來說的是黑狗。
孽鏡臺,照的是惡靈的罪孽。
徐志穹把黑狗牽了過來,在孽鏡臺面前,“黑狗”嚇得站不起身子,可徐志穹只看到了一個顫抖的靈魂,其他什么都沒看到。
女推官有些不耐煩了:“你第一次來罰惡司嗎?”
徐志穹坦言道:“還,還真是第一次?!?br/>
“拿上罪業(yè)一起照,你只照個魂魄,能照出什么東西?”
徐志穹暗自吞了一口氣,從推官手里拿回了犄角。
仗著官大一級,卻來欺負我這新人。
話不能一次說全了嗎?
徐志穹猜對了,這女推官確實故意不把話說全,她想探一探徐志穹的底細。
從種種表現(xiàn)來看,徐志穹不僅對罰惡司一無所知,而且對判官道門一無所知。
當然,也不排除徐志穹故意藏拙的可能。
徐志穹拿著犄角,牽著黑狗,站在了鏡子前,原本清澈的鏡面突然模糊起來,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
等水霧散去,一幅幅畫面呈現(xiàn)在徐志穹眼前。
第一幅畫面,這條黑狗正在撕咬一個喂狗的童仆,看著畫面中的黑狗還不大,應(yīng)該是早些年犯下的罪過,童仆只是受了輕傷。
第二幅畫面,這條黑狗咬死了一只雞,吃了。
這也算罪過?
第三幅畫面,這條黑狗咬死了一只小狗,吃了,骨頭都吃的干干凈凈……
接下來的畫面一一閃現(xiàn),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直到這黑狗長到了壯年時期,終于有一幅畫面吸引了徐志穹注意力。
他咬死了一個人,看衣著應(yīng)該是個婢女。
撕咬間,婢女一直在掙扎,可至始至終沒有人來救她。
等把婢女活活咬死,黑狗開始啃食婢女的尸體。
徐志穹知道了罪業(yè)的主要來源,這黑狗吃過人!
畫面到此結(jié)束,又一幅畫面出現(xiàn),黑狗正在吞噬一名老人的尸體,看衣著是個乞丐,看乞丐身上的傷痕,也是被黑狗咬死的。
它傷了不止一條人命。
接下來的畫面大同小異,這條黑狗先后吃了四個人。
最后三幅畫面非常特別,第一幅畫面,黑狗正在撕咬一對乞丐,被一個男人踹了幾腳,這個男人正是徐志穹。
第二幅畫面,黑狗上前撕咬一名男子,被男子一拳打翻在地,這名男子徐志穹認識,是“張夫人”的家仆呂三,呂三有九品修為,對付一條狗不在話下。
第三幅畫面,這條狗又去撕咬那對乞丐,被徐志穹打死了。
呈現(xiàn)完了最后一幕,銅鏡恢復了正常。
“黑狗”跪在地上,拼了命的給女推官磕頭:“推官大人,且容我一言!”
女推官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推官?”
“黑狗”道:“陰司知道我不是大惡之徒,投胎之前容我留下了前生的記憶,我來過罰惡司,推官也是見過的,大人,我真是冤枉,我此生是個畜生,所犯下的種種罪業(yè),一來是受天性驅(qū)使,二來是受了主人家的指使!”
徐志穹冷笑道:“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女推官道:“還是有些用處的,嗜血是猛獸的天性,就像深山里的老虎,無論吃了其他野獸,還是吃了人,都不算罪過。”
徐志穹指著黑狗道:“他和老虎不一樣,他不缺吃喝,他殺人不是為了果腹,而是有意為之?!?br/>
女推官道:“不是你說有意便是有意,這事情得等我審過再說,判官裁決,遵循的是天理?!?br/>
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
這是道長說過的話,也是判官的工作準則。
準則必須要熟練掌握,徐志穹誠心向推官請教:“有沒有天理的條文,可否借卑職一閱。”
“條文?”推官愕然,反問道:“誰領(lǐng)你入的品?”
徐志穹不敢提起道長,推官見徐志穹不愿回答,也沒有追問:“如果連天理都分辨不出來,卻還當什么判官?”
分辨?
難道說天理并沒有條文,全憑判官自行判斷?
判斷的依據(jù)是什么?
罪業(yè)!
黑狗的罪業(yè)三寸多長,就在手里攥著。
罪業(yè),遵循某種客觀規(guī)律在頭上生長,是客觀存在的事物,也是判官裁決的重要依據(jù)。
判官的判決不是主觀的,是客觀的。
可還是那個問題,罪業(yè)到底從何而來?
徐志穹思忖片刻,問道:“畜生殺人不是罪業(yè),為何人殺人就是罪業(yè)?”
推官道:“人有靈智,自與畜生不同,而且要看為何殺人,濫殺無辜自然是重罪,替天行道,殺賊除害,非但不是罪業(yè),還是功績,要去賞善司領(lǐng)賞!”
賞善司又是什么地方?
趁著徐志穹還在懵逼中,那“黑狗”抓緊機會為自己申辯,指著徐志穹道:“推官大人,我托生于畜生,被天性所困,又受了主人家的脅迫,犯下的罪業(yè)都不是我本意!”
女推官看著黑狗:“你本魂是個人,而且還留著記憶,就算投胎成了畜生,靈智也是有的,一共吃了四個人,都是受人脅迫?”
“黑狗”道:“我沒有靈智了,我變了狗之后,雖然還有人的記憶,但只能按著狗的天性活著,狗愛吃肉,我也克制不住,況且我要是不吃人,主人往死里打我,螻蟻尚且偷生,我所作所為都是迫于無奈!”
什么情況,這黑狗要翻案?單憑幾句話就想翻案?
他狡辯的依據(jù)只有兩個:
一是他變成了狗,失去了人的天性,行為不受控制。
二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主人的脅迫。
總之他犯下的罪過,都不是出于本意。
這件事好像不難驗證。
徐志穹看了看孽鏡臺:“是不是出自他本意,拿鏡子一照就知道?!?br/>
女推官搖頭道:“孽鏡臺只能照出罪業(yè),照不出前因后果。”
“黑狗”趕緊喊冤:“大人,我委實冤枉,我固然有錯,但絕非罪不可恕,來世愿意再做畜生贖罪,但不能再去陰司受苦了!推官大人明鑒!”
推官的職責就是給有罪的亡魂定罪的。
如果確系這條黑狗無罪,徐志穹這趟就算白跑,半點功勛也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