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婆婆打開包著姜仙凝的被子,忽然就想掐死姜仙凝。但看見姜仙凝流下的一串淚水,卻是萬分不忍心害了自己的親孫女,便坐在床邊,放聲痛哭起來。渾濁的聲音在夜幕中傳出很遠。
不多時,門外傳來拍門聲。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娘,里面怎么了?”
岳婆婆止住哭聲,給姜仙凝蓋上被子,對門外叫道:“二娃,進來吧。”
那妖怪男人走了進來,對岳婆婆道:“娘,剛才抬了一半,看你抱娃娃,二娃便出去了。為何才一會兒,娘就哭起來了?!?br/> 岳婆婆又濕了眼睛,卻忍住沒哭,對兒子說:“二娃,你這女兒也不是只有臉上有瘡,竟也是同你一樣,全身爛瘡。”
二娃的怪臉表情一僵,想說什么,卻只是張了張嘴,便低下了頭。
“二娃,你說娘是不是錯了,不該留下這娃娃,若是也想你一般東躲西藏,娘這……”說著,又哭了起來。
姜仙凝聽了岳婆婆與兒子幾句對話,心中頓時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什么叫‘也如同你一般’,難道自己也如同這怪物一般,滿臉爛瘡?不,是滿身爛瘡?
姜仙凝深深吸一口氣,抬起小手。果真,小手上都是紅紅黃黃的瘡點。明明才剛掉在地上之時,手上干干凈凈,為何如今卻是這般。想來岳婆婆當時也是覺得娃娃病的不重,才留下來的,如今滿身爛瘡,卻下不得手。
姜仙凝忽然覺得這幻境是有思維的,竟知道如此玩弄人心。想想也是,若不懂人心,卻如何操縱這陣法,毀掉人靈魂。
岳婆婆還在哭泣,二娃站在當?shù)?,低著頭沉默不語,地上依然躺著生產(chǎn)而死的產(chǎn)婦。
哭了許久,二娃低聲道:“既然下不得手,便別再哭了,好生善待她便好。別人家得了孩子都張燈結(jié)彩,我家卻哭了一夜。娘,怎么說也是您孫女我女兒。她若是恨,以后便讓她恨我。都是我過給她的?!?br/> 岳婆婆還是想哭,但病在兒子身上,兒子都如此說了,自己也不好在哭哭啼啼。便站起身,對兒子道:“也罷,留也是我留下的,便是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吧,藏你一個也是藏,藏你爺倆還有個伴。還是好生把你媳婦埋了吧。”
二娃幫著岳婆婆一起,拖著產(chǎn)婦出門去埋了。二娃臉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對這產(chǎn)婦有沒有感情。如今拖著這一具冰涼的尸體,對著這怪物般的孩子。姜仙凝心中更是替二娃難過。身上的病,眼中的病,心里的病。姜仙凝心中笑笑,若是這樣過個一世,才算通關(guān),怕是需得太多定力呀。
不多時,岳婆婆回來了,手里又牽著那頭奶羊,奶羊被牽進屋里,拴在桌腿上。岳婆婆轉(zhuǎn)身揭開蓋著姜仙凝的被子。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
一邊開蓋,一邊對姜仙凝道:“娃娃,忍者點啊。擦了就不疼了?!闭f完在小盒里挖了塊黑藥膏便給姜仙凝擦起藥來。
瞬間巨大的疼痛自岳婆婆觸碰之處傳來,岳婆婆越是擦得面積大,姜仙凝身上痛楚越深,這疼痛深入骨髓,仿佛抽筋扒皮。姜仙凝顧不得什么臉面,哇哇大叫起來。
岳婆婆聽姜仙凝大哭,一邊擦一邊安慰著:“擦了就不疼了,擦了就不疼了?!?br/> 姜仙凝心中暗罵:“誰放的這個屁,什么擦了就不疼了。明明是疼痛難忍,痛入骨髓?!?br/> 約摸擦了半柱香的時間,岳婆婆好容易放下手中藥膏,用手輕輕扇著,嘴里嘀咕著:“擦完了,擦完了,馬上不疼了,婆婆給你扇扇?!?br/> 姜仙凝看岳婆婆一臉慈祥,卻一點不覺得溫馨。此時心中暗暗念叨:“不知為何,如此疼痛卻不暈倒。生生要疼上這半柱香。雖是半柱香卻好似擦了一年。什么擦了便不疼,明明是疼的麻木了?!苯赡焐煨⊥?,如今倒是不疼了,卻也毫無其他感覺,定時疼的木了。也罷,只要不疼便好,管他因何不疼。
岳婆婆見姜仙凝不哭了,便又抱著姜仙凝喝羊奶。
姜仙凝疼了一回,心中釋然起來,經(jīng)前兩關(guān)的經(jīng)驗,姜仙凝也懂了,該釋懷時需得釋懷。此一關(guān)為“病”,想來就是要用病癥疼痛,折磨自己。若是計較,便又會掉入陣法之中了。即無法逃避,便欣然受之。想到此,也不管許多,大口喝著羊奶,想來小時候一個人在烏木山林,只能喝些雞血,也被野獸抓的遍體鱗傷,如今總是好過那時,能吃飽肚子,還有人疼愛。
越想,姜仙凝便真的坦然起來,喝飽奶,趁著身上不疼,姜仙凝好好的睡了一個長長的覺。
姜仙凝醒來,是在一陣悠揚的笛聲中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一個白色人影正在屋中吹著笛子。姜仙凝心中一緊,難道是師尊來救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