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也不知道是如何下的九章臺的，只知道頭腦里一直轟響著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以及“再來一曲”的呼喊聲。
　　
　　沒有辦法，常夜也只好第三次返臺。
　　
　　這一次已經(jīng)沒有可以讓五人一起彈奏的曲子了，所以只好常夜一人站在了臺上。
　　
　　常夜等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用有些嘶啞的嗓音道：“著實沒有準備，所以只好在下一人給大家彈唱一曲《敦煌》。此曲獻給我們這座城，獻給曾經(jīng)所有給過我?guī)椭娜?，謝謝你們！”
　　
　　畢竟這時代沒有擴音設(shè)備，常夜為了讓更多的人能聽見他的歌聲，他都是盡量放大聲音去唱的。所以，此刻他的嗓音也不禁都沙啞了。
　　
　　常夜一個人坐在偌大的九章臺上，對著臺下幾百人。他輕撥琴弦，然后用有些沙啞的嗓音用力唱道：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讓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溫柔
　　
　　……
　　
　　他唱的是這座城，這座所有人都熟悉無比的城。每一個人都不禁沉醉于歌聲里，都徜徉在自己的城里，在熟悉的澤濱路尋找自己的影子。
　　
　　常夜還是沒有經(jīng)驗，畢竟他不是專業(yè)的歌者，他想為了讓大家聽見他的歌聲就拼命用盡了自己的嗓子，他不太懂專業(yè)歌唱的技巧。所以，這首《敦煌》唱到最后，他已經(jīng)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了。
　　
　　聽著九章臺上的歌聲漸漸弱了，但是琴聲依舊，所有的人都揪心不已。
　　
　　“不要唱了！”那紗幔圍著的桌子邊，少女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終于，琴聲寂靜，常夜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
　　
　　人聲寂靜，俱都看著臺上那人微微笑著鞠躬的模樣，然后全場又再次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再喊“再來一曲”了。
　　
　　常夜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青云舍的，他說不出話了，只知道耳邊一直嗡嗡的響著掌聲。
　　
　　宋括等人自是興奮不已，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效果，早知道就多排幾首歌曲了。
　　
　　他們也只是多唱了兩首曲子，想不到時間卻過了這么久。天將向晚，眾人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作響。宋括喊一聲走，眾人租了一輛馬車向著扶仙樓而去。
　　
　　這扶仙樓在敦煌城最北邊的水城里，緊挨著城墻，在敦煌城北水門見澤門的旁邊。扶仙樓樓高五層，樓從水里而起，站在樓上便可以越過城墻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云夢澤。
　　
　　扶仙臨澤是敦煌八景之一，也是敦煌城里最好的觀景臺之一。所以，這扶仙樓也是敦煌城首屈一指的酒樓，是文人騷客、富商巨賈最愛去的地方。
　　
　　這扶仙樓和水城里其他樓宇不一樣，不通任何橋廊。若想到扶仙樓去，必須得坐扶仙樓的畫舫。但是，這冬日里天氣已是極寒，水城里早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冰。畫舫肯定是行不了的，而人在冰面上走也是不太安全的，畢竟這時代人們穿的布鞋太滑了。
　　
　　因此，這扶仙樓便發(fā)明了一種所謂“冰船”的工具，船上兩名船工左右各一，用竹篙撐冰面讓船在冰面上飛馳。冰船速度極快，坐在上面是風(fēng)馳電掣。
　　
　　常夜心想，這特么不就是放大號的雪橇么！
　　
　　扶仙樓里已是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宋括要了頂樓的桌，酒保笑道：“宋公子若是再晚來一步，這五樓可是沒地了！”
　　
　　“這天才剛剛黑下來，如何今日這么多人？”宋括奇道。
　　
　　“宋公子怎會不知，今日敦煌書院最后音律科考核，明日就放假了，所以眾多太學(xué)生都在今晚聚飲。還有，今晚好幾家詩社也都在此聚飲呢?！本票５馈?br/>　　
　　“我說嘛，范文中怎么不來，原來是參加他的詩社去了?！毙ぢ返?。
　　
　　常夜好奇，啞著嗓子發(fā)出含糊的聲音問道：“什么詩社？”
　　
　　“這敦煌城出不了好詩，但是詩社倒是出了不少。比較大的如杏花白、澤蕪、水花三家，其中杏花白最大，范文中就是入了這家詩社。但是這杏花白成社沒幾年，不過因為是二皇子成的社，所以短時間內(nèi)入了很多人，尤其是敦煌書院的太學(xué)生。”肖路道。
　　
　　肖路忽然貼近了常夜耳邊悄悄笑道：“敦煌城里都傳皇上最喜歡二皇子，未來這皇位極有可能傳給他，所以呢，這杏花白一成立，自是很多人都投了進去?！?br/>　　
　　常夜倒是對這小道消息民間傳聞不是很感興趣，畢竟他也好歹是看過幾十年電視劇的人，這種無厘頭的宮廷劇早就是見多不怪了。
　　
　　五人上了頂樓，這頂樓也只剩角落里一張桌子，他們沒得選也只好坐下。宋括速度極快的點了八九樣菜，然后叫著先來十壇酒來。
　　
　　常夜一聽就驚了，啞著嗓子道：“十壇？”
　　
　　宋括笑道：“十壇如何？今日不喝燒刀子，喝敦煌杏，當然得先來十壇?！?br/>　　
　　“這敦煌杏我等可不敢十壇十壇的喝，今日是沾了宋兄的光，才斗膽一喝！”薛茂笑道。
　　
　　“今日我們驚世之音當真驚世，從未見過今日之場景，連聽都沒聽過。宋某也算是長了見識，而且，今日家父也在臺下，也算是給宋某長了臉，所以今日這敦煌杏諸位放開了喝??！”宋括笑道。
　　
　　宋括一邊笑道，一邊大聲呼喝著酒保趕緊將酒送上來。
　　
　　這每一桌上酒樓早就放著六盤點心果子，是給客人們等候酒菜時享用的。常夜此時自然是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又聽說要來十壇酒，他忙道：“諸位先吃些點心吧，早就餓得發(fā)暈了！”
　　
　　“還是先等酒來，然后滿飲三碗再吃不遲。”宋括道。
　　
　　“空腹不宜飲酒，傷身體，我們還是先吃一點填填肚子再飲酒?！背Ｒ沟馈?br/>　　
　　其實眾人也都是餓得不行了，內(nèi)心里自然是很想吃點東西的，見常夜再三建議先吃點，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眾人一邊等酒菜，一邊就著桌子上的點心果子吃了起來。
　　
　　邊吃邊又回到了剛剛這詩社的話題上來。
　　
　　“常兄，午間秦王殿下在紫竹院里念的那首詞當真是你前幾日所作？”曹歸問道。
　　
　　常夜邊往嘴里塞著一塊類似米糕的點心，邊點點頭“嗯”了一聲。
　　
　　“秦王殿下也只是念了幾句，但就那幾句已然是氣勢不凡，卓爾不群。能否請常兄將那完整的詩詞念來我等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薛茂道。
　　
　　“對對對，常兄念來讓我等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北娙瞬唤几胶偷馈?br/>　　
　　常夜喝了一口茶水，咽下了嘴里的糕點，然后用嘶啞的嗓音將那首拼湊起來的沁園春念了出來。
　　
　　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
　　
　　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
　　
　　宋括等四人聽完常夜的這首沁園春，一個個內(nèi)心俱都是無比的震驚。他們已經(jīng)見識過眼前這位身材高大長相俊朗的同年人在音樂上的無與倫比的才華，而這首詞一念出來，又再一次刷新了他們對“神人”二字的認知。
　　
　　“這是常兄前幾日大雪天當場所作命題詩詞？”曹歸驚道。
　　
　　常夜點點頭，又往嘴里塞了一顆蜜餞。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各都是面面相覷。
　　
　　“你不是人！”肖路突然冒了一句話出來，聽得眾人都是一愣。
　　
　　“常兄絕對不是人，你是神，天神下凡?！毙ぢ返溃俺Ｐ肿V的那些曲子，唱的那些歌，我等從來都是聞所未聞，恐怕這天下人也都該是聞所未聞吧？你常兄若不是天神如何能憑空造出這些歌曲來？在聽聽這首沁園春，常兄獨創(chuàng)的詞牌先不說，就這首詞的氣勢，心胸，絕對是天神下凡才能作的出來的！”
　　
　　常夜心想，你這句話說的倒是對的，這詞是毛主席作的，他倒的確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眾人一聽肖路的話，忙道：“對對對，肖兄此言說的極是。常兄不是人，是天神，常天神，常神人，常神仙……”
　　
　　常夜是聽得極其無語，也不知和他們說什么好，也只得任由他們嘻嘻哈哈胡亂去叫。
　　
　　幸好，十壇子敦煌杏給搬了上來。
　　
　　酒碗滿上，眾人連干三碗。虧得胡塞了些糕點，否則這冰涼的酒水一下肚，那胃可是十分難受的。常夜可是對此有著太深刻的感受，那滋味，不好受。
　　
　　三碗酒下肚，常夜方才知道為什么要先來十壇了。
　　
　　這敦煌名酒敦煌杏在常夜看來其實就是果酒，只不過比他曾經(jīng)喝過的果酒好喝多了。這酒應(yīng)該是純糧食和杏子釀制的酒，所以口感好，而且度數(shù)較低，估摸著也就七八度的樣子吧。
　　
　　這一壇酒其實也就兩斤，又好喝，度數(shù)又低，所以來個十壇自然是不奇怪的。
　　
　　“這酒如何不溫了喝？”常夜想到這古代的酒水一般都是溫?zé)崃嗽俸?，不禁好奇地問道?br/>　　
　　“這敦煌杏和別的酒不同，一旦加熱了，就失去了滋味，就是要冰著喝。這若是到了夏日，還得放幾塊祁連山的冰塊才好喝。這冬日里，酒水本就寒涼，所以直接喝就好了。聽說，這酒都是藏在地下酒窖里的，就是為了用低溫保持酒的味道?！彼卫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