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兒邀請常夜參加一年一度的七夕游澤,常夜其實懶得去的,他不屑和這些紈绔子弟與無知少女們在一起,根本也說不到一處去,還不如帶著桐兒去逛街呢。但是既然人家三公主都開口邀請了,他直接拒絕也不太好。
“到時在說吧,也不知明日有無其他事務(wù)妨礙。若無,我便和大家一起去,若有,那便算了。不過,多謝三殿下邀請。”常夜笑道。
“明日的事為何到現(xiàn)在還不確定,常公子究竟是多忙?”李清兒笑道。
“這開鋪子做生意的,自然是日理萬機(jī),比不得我等讀閑書的呢!”魏松一臉不屑地譏笑道。
李清兒懶得理魏松,繼續(xù)隔著葦簾輕輕道:“明日午后在城西永安門外碼頭,莫要遲到?!?br/>
“你們莫要等我,我若空閑便會前去?!背R沟馈?br/>
然而第二日七夕,常夜并沒有前去城西永安門外的碼頭。他本是想帶著桐兒晚上去逛街的,去看花燈,去大澤邊放花燈,但是桐兒卻求著常夜帶她去看秋風(fēng)蘆白。
“桐兒從來沒去看過那秋風(fēng)蘆白,以前的時候,桐兒想求人帶,但桐兒連個可求之人都沒有。公子可否帶桐兒去看那秋風(fēng)蘆白?”桐兒有些可憐兮兮的道。
實際上,在這時代七夕節(jié)并不是千年后的情人節(jié),而是女兒節(jié),是專屬于未出閣的女子們的節(jié)日。一般這一日每家每戶的未出閣的女兒們都會收到父母兄弟送來的禮物,也祈愿女兒們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也因此,這一日里所有適齡的女子也都是與情郎去約會逛街的。
然而桐兒自小賣予慕府做婢女,又加之沒有真正的主人,所以她的記憶中是從來沒有過過這七夕節(jié)的,更別說有人帶她去游大澤,看秋風(fēng)蘆白了。
但常夜不禁有些為難,他道:“可是,我推掉了國子學(xué)里那幫同窗去看秋風(fēng)蘆白的邀請,說自己有事,若是我們再去讓他們碰上了,可怎么好意思?”
“應(yīng)該不會的,那蘆葦蕩無邊無際,一眼都望不到頭,而且今日里也不知有幾百上千只船兒游蕩在這蘆葦蕩里,我們?nèi)糇庵恍〈?,保證別人都看不到我們呢!”桐兒信誓旦旦道。
常夜一想也是,今日里那蘆葦蕩里肯定是跟趕廟會似的,大舫小船數(shù)不勝數(shù),他就算站起來給別人找,估計別人也是找不到的。
于是常夜便答應(yīng)了桐兒的請求,帶著桐兒出門朝澤濱街的水碼頭去了。
兩個人帶了些點心酒水,在澤濱街的水碼頭上租了條小船就出了見澤門,往蘆葦蕩去了。
出了見澤門,就見寬闊無邊的水面上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船只不計其數(shù),如同過江之鯽一般俱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這七夕時節(jié)已過了立秋節(jié)氣,地下與水里已然生了寒氣,早晚溫差已經(jīng)越來越大,但是這中午時分的陽光卻依然很是熱辣,空氣里還滿滿都是暑氣。坐在晃晃悠悠往前前行的小船里,吹著這初秋時節(jié)的風(fēng),便覺滿身滿心都是極其舒爽的。
常夜和桐兒兩個人半靠在船艙里,慢慢悠悠地吃著點心,喝著酒水,看著清可見底的湖水不停地往身后退去,心中好不愜意。
桐兒在這敦煌城長這么大,卻是第一次坐船去看蘆葦蕩。而且又是如此的放松愜意,不用伺候人,自己跟著公子吃吃喝喝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澤的風(fēng)景實在太開心了。
桐兒看什么都覺得新鮮,不停地伸出手插進(jìn)水面里,水流被她纖細(xì)的手指分開,又迅速的向后合攏。湖水冰冷,船兒飛馳,小丫頭不禁興奮地都要大叫出來。
“公子,好開心啊!桐兒第一次過上了自己的七夕!”桐兒在船槳嘩嘩的劃水聲中大叫道。
常夜半靠在船幫上,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位青春活潑的小丫頭。
“桐兒開心就好,”常夜笑道,“可惜,公子我沒錢給你買禮物了,等明年我再給你補(bǔ)吧?!?br/>
“公子帶桐兒去看秋風(fēng)蘆白便是最好的禮物啊!”桐兒笑道。
“桐兒開心就好!”常夜笑道。
“開心,桐兒可開心了!”桐兒笑道。
船尾劃船的船夫看著這一男一女兩位少年顯得十分不解,看這兩人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情侶,倒像是主仆。可是,這兩人的言談舉止卻不像主仆,身份地位倒顯得差不多。
“兩位有情人看上去真是般配,郎才女貌?!贝蚪K于忍不住好奇開口道。
這小丫頭一聽,唰的一下臉就紅了,忙轉(zhuǎn)過頭來就對著船夫佯怒道:“船家你胡說什么呢?什么有情人,這是我家主人呢,我只是個婢女,你看不出來???”
常夜也不做聲,只是半靠在那里看著桐兒一副嬌羞的模樣,覺得十分好玩有趣。
桐兒說完船夫便轉(zhuǎn)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常夜正看著他壞笑,她更加羞的脖子都紅了,忙低下頭去端起酒碗故意輕輕地啜著酒水。
“老朽眼拙,唐突了兩位,著實抱歉得很!不過,老朽倒是從未見過如兩位這樣的主仆,竟然同桌飲酒?!贝蜻厔澊呅Φ?,“小姐真是好福氣,能有這么好的主人!”
桐兒忙又轉(zhuǎn)過頭來不無驕傲的大聲道:“哎,船家這話可是說的對了,我家公子可是天下少有的好主人呢!公子對桐兒可好呢!”
桐兒說完便轉(zhuǎn)過頭看著常夜癡癡的笑。
常夜依然默默無語,只是吹著風(fēng),聽著嘩嘩的水聲,看著時而嬌羞時而傲嬌的小丫頭,覺得生活如此也是挺輕松愜意的。
小船在這水面上劃起來的速度比之人在陸地上走的速度可是快多了,也不過半個時辰兩個人便遠(yuǎn)遠(yuǎn)就望見了那白茫茫的蘆葦蕩。船兒向前,那大片大片的蘆葦漸行漸近。那蘆葦出水約莫一人多高,船行急速,那白茫茫的蘆葦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
秋風(fēng)一吹,那白茫茫的蘆葦向著天邊滾滾而去。那場景,蔚為壯觀。
在常夜的記憶里,他曾經(jīng)看過類似的蘆葦蕩,但時空相異,與這云夢澤的蘆葦蕩比起來,曾經(jīng)看到的一切都只能算是小兒科了。
小船漸漸劃進(jìn)了蘆葦蕩里,順著狹窄的水道,船兒幾乎貼著兩邊的蘆葦“嘩啦啦”的前進(jìn)。半靠在船上,置身這一人多高的茫茫蘆葦里,向上看著一道窄窄的藍(lán)天,便覺整個世界縮小了起來。
原本在蘆葦蕩外邊行船的時候,看著遠(yuǎn)遠(yuǎn)近近各色各樣的船只雖多,但好在水面寬闊無邊便也感覺不到擁擠。然而,這船兒一旦進(jìn)了蘆葦蕩行不到多時,便漸漸覺得到處都是船,變得擁擠不堪起來。
其實這進(jìn)了蘆葦蕩看哪里都是一樣的,也無所謂一定要怎么走法,玩的無非是種感覺。常夜不喜歡人多吵鬧,便讓船夫?qū)ご倨ъo的地方去。甚至有些船多交匯處,便直接在茫茫蘆葦里硬穿過去,獨(dú)自開了一條路來。
常夜讓船夫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在蘆葦蕩里劃著,也無所謂方向,只要人少安靜就好。
如此,在蘆葦蕩中轉(zhuǎn)了一下午,到夕陽彌漫的時候,船夫才發(fā)現(xiàn)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便道要趕緊出這蘆葦蕩,否則天黑了就不太好走的出去了。
興許是進(jìn)了這蘆葦蕩,天色的變化不是很明顯。所以,常夜的小船轉(zhuǎn)過幾個彎,便發(fā)現(xiàn)前方的船兒越來越多,船兒一艘接著一艘排著隊往外走。往外行不過多時,幾條岔道相交匯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船兒相互間你爭我奪,便就漸漸堵在了一起。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許多船兒等不了,便就如常夜的小船先前那樣硬生生從蘆葦叢里闖了進(jìn)去。常夜其實并不著急,早點晚點無所謂,晚點其實還可以看到云夢漁火的景致,他還巴不得。但是,船夫著急啊,說好了租一下午的船,沒必要搞的很晚回去,而且走夜路畢竟更辛苦些。于是船夫也等不了便再次就近橫轉(zhuǎn)了船頭朝著蘆葦叢里闖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