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欣燁一日一日的計算著日子,盼望著父親有一天可以放她出去,然而,到今天為止,已經(jīng)七年過去了。
曹欣燁剛開始的滿腔熱忱,期待滿滿,已經(jīng)在孤獨冷寂的歲月中慢慢消磨光了,現(xiàn)在僅僅剩下了茍且殘存千瘡百孔的心。
如果她沒有算錯的話,今天自己應(yīng)該十六歲了吧。
母親曾經(jīng)說過,曹欣燁是夜里出生的,那一夜,天空漆黑的像被墨水染過一般,卻沒了墨的厚重壓抑,透出一種清靈澄澈的味道。
像一整塊晶瑩透明的黑色寶石,上面卻意外地沒有星星閃爍,只有一輪淡黃色的月牙兒,周圍散發(fā)著淺淺圣潔的光暈,仿佛淡淡的籠了一層輕紗一般,朦朦朧朧,唯美夢幻,所以取名叫欣燁。
也許是因為在夜里出生的吧,曹欣燁向來極愛夜晚,極愛那輕輕柔柔皎潔的月光。
年方二八,是一個女子最美的年華,曹欣燁已經(jīng)及笄一年了,按理說也應(yīng)該嫁人了。
可是父親像是忘了有曹欣燁這么個人一般,留曹欣燁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若不是每天還會有食物準時出現(xiàn),曹欣燁大概已經(jīng)完全絕望了吧。
抬頭,望著漆黑若墨的天空。
是巧合吧,今夜,月亮也是彎彎的,周圍也是沒有星星,曹欣燁癡癡的望著那銀黃色月亮,嗅著從遠處飄來的荷花的淺淺淡淡的香味,竟是要醉了一般。
真的,真的很好看。
深墨色的天空上一絲云也沒有,居然也沒有星星,天上唯一的發(fā)光體就只有那細細彎彎的、似鉤子一般的月亮,看著看著,似要把曹欣燁的心勾走了。
曹欣燁忽的從懷里拿出那只玉笛。經(jīng)過很多次的摩挲,玉笛并沒有顯舊,只是棱角略微柔和了一些,顏色更溫潤了些罷了。
曹欣燁輕輕的把玉笛放到唇邊,毫不猶豫的,在月光下蒼白的幾乎透明的手指迅速抬起落下,奏出那首幾乎刻在骨子中的熟悉旋律。
這是哥哥常常吹得那首曲子,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喚作醉相思。
曹欣燁仔細的聞著墻外飄來的荷花香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眼前記憶再現(xiàn),慢慢浮現(xiàn)了哥哥那削瘦的的身影,和背后那一片盛開的嫩粉色荷花。
笛聲飄飄裊裊,帶著濃重的哀傷盤踞在空中,似嘆息、似思念、包含的情緒復(fù)雜的聽不真切。
卻偏偏又透出了一股空靈,和著空氣中淡淡的荷香,清新而優(yōu)雅。
忽然有一陣簫聲響起,和曹欣燁的笛聲慢慢地融合起來。
聽到簫聲,曹欣燁平靜的雙眸忽的劇烈的波動了一下,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水霧,瞬間將那琥珀色清澈卻透著死灰的眼眸遮蔽住了。
雙手顫動了一下,連累原本美妙的笛聲變了調(diào),生生破壞了原本空靈哀傷的美感。
然而,曹欣燁像是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很快又恢復(fù)了剛才那古井不波的樣子,倒顯得剛才的失誤是幻覺一般。
一曲終了,曹欣燁已經(jīng)確定此人并非哥哥,哥哥的簫聲永遠是溫柔的,此人的卻是清冷的不諳世事般。
她有些失望的望向那個吹簫的人,一看不由得呆了一呆——
曹欣燁已七年未出去,記憶還停留在九歲階段,那時并不太在意容貌,但曹欣燁記得哥哥和娘的容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卻全然抵不上眼前這個人的,即使看不清臉,卻是氣場令萬物失色。
那人站在高高的圍墻上,雪白的衣袂隨著風兒翻飛起舞,他并沒有梳當下流行的高馬尾辮,而是把頭發(fā)半披下來,調(diào)皮的發(fā)絲拂過他的臉,顯得整個人有些放蕩不拘。
夜晚是黑暗的,即使是月光皎潔,他的臉也還是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聞人白銘逆光而站,曹欣燁只可以看清素色的衣袂和墨色的長發(fā),卻依舊風華絕代,氣質(zhì)非凡,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淪為背景。
他的蕭聲清冷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如若是真看破了紅塵,倒不失為一個知音。
白銘盯著曹欣燁好一會兒,才問:“你是……曹府的人?”
他的聲音很干凈,清清冷冷,像冰水一樣,有水的清冽柔和,卻不過于溫潤,有冰的寒冷剔透,卻不過于寒涼。
曹欣燁一怔,遲疑了一下,含糊道:“啊……”
一個晃神,白影一閃,墻上的不速之客已經(jīng)近在眼前,曹欣燁下意識的后退一步,驚疑不定的看向聞人白銘,這回終是看清了他的臉,不由得面露驚異之色。
此人五官如細細雕琢出來般精致,修長的眉毛斜飛沒入鬢角,狹長的丹鳳眼。
里面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猶如黑曜石般深邃,看不清里面的情緒,丹紅色的薄唇抿在一起,墨色的長發(fā)微微凌亂的劃在白玉的面容上,黑白對比形成強烈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