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循環(huán)熱風吹過臉頰,弄得人昏昏欲睡,陸遠躺在行軍床上,一只手枕在腦后,雖有困意,卻不想入眠。
在他身下就壓著那件便攜輻射計量器。陸遠在野兔燈光照射范圍采集了好幾簇雪的樣本以供檢測,有高有低,但都在30倫琴值附近徘徊。
著實不能怪墨菲沒有提醒他野外環(huán)境輻射值達到如此數(shù)值。很多宙盟公民,本就出生在艦船或者空間站里,承受的背景輻射遠比經(jīng)過大氣層阻擋后的地表要高。特別在昔年大遷徙途中,人們便有意地對新生兒開展了輻射對抗培養(yǎng),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宙盟公民都工作于礦產(chǎn)資源星球一線,在長年累月不斷地接受輻射、清洗輻射過程中鍛煉出相當強的輻射抗性,加上裝備優(yōu)勢,幾十倫琴值對于身穿標準步兵裝備的陸遠來說的確不足掛齒
但這30倫琴值對于大多數(shù)哺乳生物來說已徹底是一道生死界線,若不太嚴謹?shù)赝扑悖?倫琴值(r)等于100毫西弗(msv)等于0.01西弗(sv),而人類一年所能承受的健康輻射值上限僅僅是1sv。吸收超過4000msv時有致命風險,如果是瞬間吸收4000msv則可能當場斃命。
陸遠挪了挪手臂,微有概嘆地看了眼窗外仍在紛紛飄揚的雪,這樣的輻射雪會讓人不得不承受更多輻射,難怪整整一天的行程,無論是墨菲還是陸遠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大型智慧生物,他們根本就無法在這種惡劣環(huán)境內(nèi)活下來,假設存活,那得什么樣的怪物?
沒擰緊的熱水機在“嘀嗒嘀嗒”地漏出水珠,反正陸遠也睡不著,索性跳下床擰緊,繼續(xù)補充著地圖細節(jié)。
以墨菲查到的舊有資料而言,夕云號墜毀區(qū)域名稱翻譯過來喚做斯塔諾夫山脈,以陸遠學習的通用語去讀十分別扭,應當是遷徙后消亡掉的許多種古地球語之一。墨菲自然可以毫無壓力地解讀,陸遠就免了,他攜帶的通用翻譯耳機還沒高級到掃描腦海所想。
航天發(fā)射場附近區(qū)域陸遠已基本繪制完畢,山脈東面也勾勒了個七七八八。陸遠往南面補充線條,過了會兒,他便覺得是不是自己記憶模糊了?南面約500公里范圍內(nèi),經(jīng)常每隔70到80公里便有一些異常等高線,明明是平原卻呈單個、密集的點狀凸起,稍遠點甚至有大規(guī)模的環(huán)狀凸起。
陸遠一開始認為是山丘之類的堆積,細想一下哪有這種規(guī)律分布,仿佛是有特殊放置頻率的普遍高度極其相似的丘陵?
陸遠反過頭去檢查斯塔諾夫山脈東面與另一道較高些的山脈所夾在中間的河流平原,同樣有大量交錯的異常等高線彎曲。
陸遠咬著筆頭沉吟片刻。以如此高的環(huán)境輻射值論,當年的天墜戰(zhàn)爭后地球必然遭受到了某種毀滅性輻射武器打擊,并且連鎖造成全球氣候更迭?
冰河期?陸遠挖空腦袋才想出個這么名詞,得虧他小時候不怎么逃地理課。這個詞好像能解釋趨于寒冷的地球氣候?
陸遠頭痛地屈指敲了敲太陽穴,行星氣候與地表形態(tài)是一門獨立學科,陸遠是一個傘兵,不是成天開著殖民改造艦亂竄的科學家,他對要求天量數(shù)據(jù)與精密建模的行星殖民談不上幾分學問。有事找個ai咨詢下就結了,但凡有點地位的宙盟公民都不會選擇去做重復性記憶勞動的低級工作,人人都向往極具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家!句法師!艦隊軍官!
總之陸遠把這些等高線異常暫且理解為某種外坍縮武器所層疊推出的土壤、巖石,當然城市廢墟也在考量范圍內(nèi),不過陸遠不認為時過境遷如此之久,還能有民用建筑殘骸批量存在。
一夜無眠。
翌日啟程,被反重力模塊掃在兩側的雪,硬是堆成了一個坑,變相地把野兔埋在其中,陸遠不得不倒置過反重力模塊,頂飛了雪堆,讓野兔奮力爬上松軟斜坡。
夜間肆虐的暴風雪持續(xù)到早晨,可見度仍舊極低,陸遠既沒有偵察機器人代勞,也不便放出無人機實時監(jiān)測地形,他不敢拔高野兔速度,雪原幾乎沒有參照物,只有恒定的霜白,那些勉強保持著沒被雪壓垮的樹木豈敢多出奪一分顏色的妄想?整條山麓線都隨之消失了,陸遠不敢去賭自己會不會中獎壓到一條延伸過坑洞、懸崖、裂縫的凍雪,人撐住毫無疑問,這輛十來噸的履帶車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于是陸遠每行駛幾公里,就不得不爬出艙外,給無人機墜上重物與密度掃描儀,盡可能地探測出前方有沒有脆弱點,事實證明陸遠的謹慎沒有錯,許多薄至區(qū)區(qū)一兩米厚的雪層一經(jīng)碾上就完了。
這樣謹慎前進讓陸遠直到正午,風雪都減弱了些也才行出不到5公里,對于旅人來說非??炝耍凑者@個速度前進,陸遠恐怕捱到開春才能抵達那座舊名“斯沃博德內(nèi)伊”的發(fā)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