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后的周六。
冬歌穿著一身淡藍衛(wèi)衣,拖著行李箱走進了省隊。
頒獎儀式過后，他的頭發(fā)剪短過，現(xiàn)在又長了一點,早上又剛剛洗過，蓬蓬松松的散發(fā)著一點淡檸檬的香氣。
一個年輕的教練助理開車把他從濱市體校接出來，一路送他到了省隊，順便帶他熟悉一下省隊的各項設(shè)施。
走了一會兒,冬歌無意間看到，不遠處,賀長生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并肩從小賣部里走了出來。
在冬歌曾經(jīng)的記憶里，那女孩叫方曉妍,一度是賀長生的搭檔，起初與賀長生的水平幾乎持平，后來因為狀態(tài)及表現(xiàn)不佳，只得遺憾退役。
池小池微微挑眉。
既然賀長生在這兒，那他的周邊衍生產(chǎn)品大概也不遠了。
果不其然，不過幾秒后，婁思凡便從小賣部里跟了出來,將一瓶冰水貼在賀長生的臉頰上。
賀長生一個哆嗦,回頭去瞪他。
婁思凡將另一瓶運動飲料擰開，遞給方曉妍：“這個不冰。女孩子也能喝?！?br/> 他溫和的笑顏著實叫人心化，以至于方曉妍看他時的目光完全是一汪繾綣的春水。
賀長生自顧自擰開瓶蓋，剛往前走出幾步,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一個淡藍的身影。
他“嗯”了一聲，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冬歌？”
聽到有人招呼自己,冬歌這才站住腳步,沖他們克制有禮地鞠了個躬。
婁思凡聽到這聲“冬歌”,上揚著的唇角微微一僵。
等他轉(zhuǎn)過頭去時，他已經(jīng)嫻熟地調(diào)整好了表情。
冬歌未到，名號在省隊已經(jīng)很是響亮，方曉妍也一眼認出了他：“哎呀，是那個冬歌！真人比電視上更好看！”
冬歌微微一點頭：“謝謝前輩?！?br/> 這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反倒更招人疼，方曉妍瞬間一個母性泛濫，積極道：“前輩請你喝飲料好不好？”
冬歌惜字如金：“謝謝前輩?！?br/> 她咧嘴一笑，伸手摸了賀長生的錢包，撒腿往小賣部跑去。
賀長生有點怨念：“……喂，我的錢包。”
方曉妍遠遠地回道：“你看你那小氣勁兒。怎么不跟凡哥學(xué)學(xué)啊?！?br/> 賀長生摸摸口袋，不大高興。
他不是不愿花錢，只是不喜歡別人隨便動他的東西。
婁思凡看賀長生臉色沉了，馬上出言寬慰他：“沒關(guān)系，一會兒曉妍花了多少，我都給你補上?！?br/> 賀長生：“……”
他懶得解釋，索性不再開口。
重新將目光對準冬歌時，婁思凡已經(jīng)把表情調(diào)試到了最溫和的頻道。
在得知冬歌要進省隊青年隊前，他在私下里打過無數(shù)的腹稿，想再見到冬歌時要跟他說些什么。
……自己曾那樣幫助過他，還當(dāng)眾表示自己和他很熟，想想也知道那群體校的傻小子不敢再欺負他了。
如果不是自己，他怕是還在水深火熱里掙扎呢。
話雖這么說，但婁思凡絕不會把這份恩情表露得太明顯。
畢竟他婁思凡從來不是居高臨下的人。
他咳嗽一聲，先用言語拉近距離：“你剪頭發(fā)了？”
冬歌摸摸自己柔軟的發(fā)茬，點點頭。
他又夸獎道：“我們都看了你的比賽。你表現(xiàn)得很好?！?br/> 沒想到，冬歌對他的態(tài)度和對待初次見面的方曉妍全無不同，小復(fù)讀機似的道：“謝謝前輩?！?br/> 婁思凡：“……”
倒是賀長生沒那么良好的自我感覺，一針見血地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嗎？”
冬歌那雙帶水的桃花眼眨了眨：“你們是……”
婁思凡：“……”
賀長生并不覺得奇怪。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且時間遠在三個月前，更何況在那場欺凌里他們并沒能幫上什么忙，冬歌不記得他們也是正常。
于是，他嚴肅地自我介紹道：“我是賀長生?！?br/> 冬歌點頭：“賀前輩?！?br/> 說完，他又轉(zhuǎn)向婁思凡，等待著婁思凡的自我介紹。
這巨大的心理落差叫婁思凡有些難以接受：
……他怎么會不記得自己了？
明明是自己幫了他……
這時候的婁思凡也不過是個15歲的少年，心性沒那么強大，情緒一上來，直接就表現(xiàn)在了臉上。
賀長生見他不吭聲，便替他說：“他是婁思凡。”
冬歌一點頭：“婁前輩。”
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婁思凡好容易才重新露出一點笑模樣：“你好?！?br/> ……算了，他何必跟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小孩兒計較。
他懂什么呢。
但接下來，復(fù)讀機小冬歌竟主動跟他搭話了：“婁前輩，你看過我的比賽嗎？”
婁思凡調(diào)整了下心態(tài)，頗有前輩風(fēng)范地稱贊道：“很出色?！?br/> 冬歌淺淺一笑：“謝謝?！?br/> 婁思凡抓住了機會，裝作不經(jīng)意，問出了自己醞釀已久的問題：“冬歌，你來省隊，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前程？”
冬歌說：“想過?！?br/> 婁思凡鼓勵地看著他：“怎么打算的？”
冬歌說：“做男子單人滑的第一名。”
婁思凡：“……”
聞言，賀長生難得地揚了揚唇角。
……沒想到這孩子有這么高的志氣。
當(dāng)年他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從來不肯宣之于口。
婁思凡提了提氣，繼續(xù)循循誘導(dǎo)下去：“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轉(zhuǎn)去雙人滑？”
冬歌體內(nèi)的池小池：“……”
池小池體內(nèi)的061：“……”
婁思凡的理由倒是充足：“咱們省隊雙人滑的師資力量很雄厚，容易出頭，培養(yǎng)出的世界冠軍也多，你去榮譽教室看一看，那里陳列的幾乎都是雙人滑的獎杯；單人滑競爭特別激烈，能出頭的寥寥無幾。你的年紀還小，這時候轉(zhuǎn)還來得及；要是年齡再大一點，想再轉(zhuǎn)恐怕就很難了?！?br/> 婁思凡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可惜落進池小池耳朵里，全部自動轉(zhuǎn)化成叭叭叭嗶嗶嗶。
池小池對061說：“哇，好體貼。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他?！?br/> 061：“……你別理他?！?br/> 一套套小詞說得這么溜，061合理懷疑婁思凡在私下里把這套說辭演練過。
婁思凡仍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樣子，并順手把教練抬了出來，給自己的話增加說服力：“到時候教練肯定也會問你有沒有轉(zhuǎn)雙人滑的意向的。你可以提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