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染背負(fù)起雙手悠悠地走至隋御跟前,微一側(cè)頭,盈笑說:“侯爺在偷偷望什么呢?”
“沒望甚么。”隋御的目色沉浮不定,慌忙拿起案幾上那本翻得快散了架的兵書。
她抬手一掠,喬張做致地翻了翻,隨意念道:“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不知彼,不知己,每戰(zhàn)必殆。”隋御拭了拭劍眉,慢條斯理地誦出來。
鳳染唇抵書邊露出一個贊許的表情,緊接著又翻了一頁,才剛剛念出個開頭,隋御便接過去繼續(xù)默誦下去。
“這些你以前就能倒背如流?!兵P染把兵書擱放回案幾上,轉(zhuǎn)首問:“不過這陣子重溫,你有沒有啥新的感悟?”
“沒有。”隋御不瞅她,斂眸應(yīng)道。
“北黎沒有戰(zhàn)事,各地都太平。冬天過去,春天來了,哪兒哪兒都充滿生機(jī),不美好嘛?”
隋御單手支頤,冷笑一聲:“鳳染,你少弄這些文縐縐的?!?br/> 鳳染白了他一眼,抱臂說:“那你趴窗子上往外看什么呢?難道不是心里犯癢癢,也想去后面田地上轉(zhuǎn)轉(zhuǎn)?”
“沒有,我不想。”
“口是心非,虛偽!”鳳染立馬逃之夭夭,沒有給隋御反駁的機(jī)會。
待她再回到東正房時,端在雙手里的托盤上已多出一碗熱湯藥。
今兒這湯藥的量有點(diǎn)多,隋御捧在眼前嗅了嗅,霎時凝緊眉頭。湯藥又換了方子不說,而且還特別苦。
不管再喝多少湯藥,他都不會好的。但他什么都沒問,還是仰起頭一飲而盡。
只是有點(diǎn)后悔,昨晚上那串糖葫蘆應(yīng)該吃一口,那是甜的。
鳳染幫他倒了碗清水漱口,頗感無奈地道:“現(xiàn)下府上又多出來三張嘴,真怕吃了上頓沒下頓?!?br/> “你昨晚上不是很威風(fēng)嗎?”隋御趁機(jī)誚諷道,“我以為夫人心里很有數(shù)?!?br/> 鳳染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碗,恨恨地說:“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我不同意,你就不往回領(lǐng)人了?現(xiàn)在這建晟侯府你說的算!”隋御嘴上硬氣,心里自是認(rèn)同了鳳染的做法。昨晚她為他擋下了什么,他都銘記在心。
“起來!”鳳染倏地架起他的手臂,“該練習(xí)走步了,別磨磨蹭蹭的,想偷懶是不是?”
“鳳染你……”隋御忍下一口氣。
站立起來的隋御,不是鳳染的對手。他的重心全倚在鳳染身上,這時候要是惹惱了她,她只需輕輕一松手,他就會摔得很慘很慘。
這一招鳳染屢試不爽,她每次都是出其不意,令隋御絲毫沒有防備。每當(dāng)隋御被摔得齜牙咧嘴時,鳳染便會閃著那雙似水清眸,楚楚地說:“我不是故意的?!?br/> “要是我現(xiàn)在松開手,你自己能站得住嘛?”
聞言,隋御的天靈蓋上瞬間刮起一道涼風(fēng),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不行!”隋御明明是在求饒,語氣卻硬邦邦的。
“不行?”
隋御的嘴唇、手肘、軀腹……只要被摔過的地方都跟條件反射似的疼了一下,“你要是這樣,我以后就不再走路,我,我……”
鳳染仰起頭笑望著他,“你什么呀?你要死給我看???”
“對,我就死給你看!”隋御緊緊抓住她的臂彎,“不許松手!”
“你真沒有覺得自己的腿好了點(diǎn)么?”
隋御微微一怔,腳下的步伐戛然而停,半晌都沒有再挪動一步。
鳳染陪他緩了一會,試探問:“你要不要試試?”
隋御猶如被蝎子蟄了一口,反手握住鳳染的纖指,“別,別松手?!?br/> “你是怕我使壞?”
“不是……是……”
隋御渾身已冷汗涔涔,他的余光瞟向身后輪椅,那里才是他覺得安全的殼子。
鳳染腳下慢慢撤后一步,猝不及防地甩開他。
隋御的瞳孔遽然縮緊,一只腳不自覺地往旁邊邁出半步,想要找到那個支撐點(diǎn)。他的兩腿疼痛得發(fā)熱,根本辨別不出腳下的真實(shí)感覺。
鳳染見他弓下了腰身,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徑上前將他穩(wěn)穩(wěn)地接在懷中。
沒錯!是鳳染接住了他,妥妥的“英雄救美”橋段。
這個尷尬的姿勢讓隋御無地自處,他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這北黎王朝……曾經(jīng)的戰(zhàn)神。
“我沒有使壞吧?”鳳染眸中帶笑,“你看你進(jìn)步多大,我的那些藥沒有白吃哈!”
“耍我,很好玩兒是么?”隋御從她的懷中掙脫出去,大聲道:“扶本侯回去!”
鳳染堵了堵耳朵,覺得都快要被他給吼聾了。她架起他,一步步走回輪椅上坐定。
隋御怒目圓睜,鳳眸眼尾略略變紅,像是要把鳳染活活吞進(jìn)肚子里。
鳳染早習(xí)以為常,在心里犯起別的嘀咕,看來下猛藥是個正確選擇。隋御的腿明擺著有了好轉(zhuǎn),只是他自己心里不想承認(rèn)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