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弦閉了眼,晏瑾便再無忌憚,輕吸一口氣,眸底微微泛起淺淡的赤色,將靈力源源不斷地渡到沈知弦身上,替他舒緩著久無靈力滋潤的筋脈。
沈知弦恢復(fù)理智后,可以克制自己的手不再亂動,晏瑾便略略松了手,轉(zhuǎn)而將他一只手?jǐn)n在手心里握住。
晏瑾的手太溫暖,力度又適中,叫沈知弦很有安全感,他下意識也反手握住晏瑾,緊緊的,像溺水之人終于捉住了他救命的浮木。
沈知弦身子太弱,晏瑾怕一次傳渡太多靈力他受不住,等沈知弦差不多恢復(fù)了正常,便緩緩地收回了靈力,額頭與額頭略略分離。
距離太近,晏瑾一垂眸,就能很清晰地看見沈知弦的唇,因這番折騰而微微干澀著,略顯蒼白。
沈知弦大概是倦極,仍舊閉著眼未睜,長睫微顫,呼吸有些沉重。晏瑾凝了他一瞬,終于是忍不住了,悄悄地靠近,克制又隱忍地在他唇邊輕輕一印。
一觸即分,輕若清風(fēng)拂過嬌花,快得甚至讓人覺得那不過是個錯覺。
沈知弦只覺得唇邊好像被什么溫?zé)岬臇|西飛快地觸碰了一下,他此時腦子里一團(tuán)亂,也沒有細(xì)想,感受到晏瑾已經(jīng)與他拉開了距離,便倦倦地睜眼。
渾身疲憊得一點力氣也無,整個人坐都坐不住。晏瑾攬著他,他便將腦袋擱在晏瑾的肩頭上,慢慢地平緩著呼吸。
如此又緩了一會,他終于回過神來,有力氣思考這詭異的秘境和詭異的一切了。
這個秘境……
從未有人見過,也從未有人進(jìn)去過。外界都傳言說這是個神秘的新秘境,從未開啟過。可是……
“那日與灰袍人聊起來,他對信城情形是一概不知——他不是這一次進(jìn)秘境的人。其他那些與他相熟的人,多半也不是。”沈知弦閉著眼,一點點抽絲剝繭,“既然許久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進(jìn)來過了,那為何外界傳言這秘境是第一次出現(xiàn)第一次開啟……”
這么大個秘境,若是有人進(jìn)出過,肯定是瞞不住動靜的,除非……他沒有說下去,晏瑾卻立時懂得了他的意思,沉聲道:“除非進(jìn)秘境的人都沒有出去?!?br/>
他們沒有出去,便也沒法傳出這秘境的存在訊息。秘境的上一次開啟或許比較隱秘,本就極少人知道,有幸進(jìn)了秘境的人又不出去,也難怪外界對此一片茫然。
那么,這些人,又是為什么不出去呢?
是不想出去,還是根本就……出不去?
喉嚨里有些澀痛,沈知弦輕咳了一聲,啞著嗓音道:“我封了靈力,不太能瞧出來,你看看這幾日見的人,境界如何?”
晏瑾見他難受,喂他喝了點水,看他搖頭示意不要了,才道:“境界低微,靈力微薄?!?br/>
這又是一個奇怪之處了。
按道理來說,除了沈知弦這個不明所以的意外,其他能進(jìn)秘境的人,應(yīng)當(dāng)都是有一定的境界和修為的,這地方非窮山僻壤靈力空竭之處,怎么每個人都不進(jìn)反退,境界修為都跌到如此地步呢?
沈知弦想起灰袍男人,喃喃道:“那天我見著的所有人,都瞧不見我……可今兒見著的這個灰袍男人,卻能看見我了,甚至還要勸我吃那所謂靈果……”
一個毛骨悚然的猜想冒上腦海,沈知弦覺得自己手心都有些冒冷汗。
他怔怔然地停頓了片刻,將頭稍微抬起,望向晏瑾,輕聲道:“我覺得,這些人,早就不是人了。他們不出去,或許并不是因為他們所說的不想出去,而是他們根本就無法出去……”
這些人該是早已作古的人了,所以才出不去——他們的血肉軀體早已化作白骨,只剩個虛弱無比的魂魄,如何能出得去!
晏瑾攬著沈知弦的手猛地一緊,沈知弦被勒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偎在晏瑾懷里,姿態(tài)不太端莊也不太雅觀……他略略動了動,想自己坐端正來,可透骨而出的疲軟倦累感又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沈知弦悄悄打量了一下晏瑾的神色,瞧著他好像不太在意的樣子,倦懶的心思一起,便又悄悄地靠了回去,若無其事繼續(xù)琢磨:“據(jù)說他們多數(shù)也是同我一般,被秘境主動帶進(jìn)來的,他們在進(jìn)來時,應(yīng)當(dāng)還是個正常的活著的人……”
只是時間久了,他們就被這秘境逐漸吸空了靈力,吸空了生氣,血肉都腐朽了化作塵埃,幽魂被困在這里,行尸走肉般,日日夜夜重復(fù)著所謂“秘境歷練”。
“他們見不到活人,是因為只有同樣死去的魂體才能互相見到彼此……”沈知弦覺得自己隱約摸到了一點真相的尾巴,斟酌著道,“修為越高的人死得越慢,在那些修為低微早就死去的人眼里,便‘顯形’得越慢?!?br/>
這猜測荒唐得可怕,但又不可否認(rèn),這也許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測。
晏瑾有靈力護(hù)身尚不覺什么,沒有靈力的沈知弦所受影響就很明顯了,要不是方才晏瑾替他傳了點靈力定了定他心神,他今天控制不住吃了黑氣,怕是要將剩下半條命都折在這。
“那些黑氣……”沈知弦緩緩地問,“是魔氣嗎?”
晏瑾沉默了片刻,低聲應(yīng)了聲嗯,道:“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魔修。”
沈知弦蹙起了眉。
這個倒有點出乎他的預(yù)料了,灰袍男人那天殺鹿的時候用了黑氣,他本以為是因為黑袍男人吃太多秘境里沾著魔氣的東西的緣故,卻原來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魔修嗎?
這些年,仙修們致力于打擊魔道,魔修們近乎絕跡,銷聲匿跡已久,這兒會出現(xiàn)這么多魔修,那應(yīng)該是很久以前了……至少是仙修和魔修們尚能和平相處的時候。
這秘境卷這么多魔修進(jìn)來做什么?
不對,他不是魔修,信城那么多人也不是魔修,晏瑾……晏瑾是個例外,不知是受原書影響還是本能直覺,沈知弦總覺得晏瑾以后某天是要入魔的……
撇去晏瑾暫且不提,秘境卷這么多修士進(jìn)來做什么?是要將他們都困死在秘境里,給這些花花草草做肥料?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沈知弦沉吟片刻,道:“時間尚短,信城進(jìn)來的人應(yīng)當(dāng)還無恙,只是不知在哪……我們?nèi)フ艺叶毋?,看她那邊是個什么情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