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星是來告別的。
進入群山之地五天,滯留在狼結晶之地三天,再算上返程的路程,這一來一去就是小半個月的時間,就算整合運動的計劃在切爾諾伯格與龍門之間預留有應對突發(fā)狀況的時間,這么拖延大半個月的話,仍然會造成整個計劃脫節(jié)。
霜星自身對于襲擊龍門的計劃并不感興趣,有切爾諾伯格的前車之鑒,她也并不認為塔露拉襲擊龍門的計劃對于感染者而言是一種救贖,可是她做不到袖手旁觀,坐視感染者的同胞撞碎在龍門這塊巨大的礁石之上。
她仍舊會參加整合運動針對龍門的行動,不過目的并非是完成這項作戰(zhàn),而是打算在整合運動敗退的時候,為感染者開辟一條退路。
哪怕是在霜星自己看來,這也是一種怯懦的選擇。
因為這樣做并不能挽回什么,龍門仍舊會受到感染者的攻擊,而不管是感染者還是非感染者,眾多的生命都會在這一次無意義的斗爭中逝去。
她現(xiàn)在應該做的事情是揪著整合運動的領袖——“塔露拉”的衣領質問她為什么要把同胞的生命填入這種徒勞的作戰(zhàn),或者干脆旗幟鮮明地反對這次作戰(zhàn),而不是努力讓一個錯誤的選擇看上去錯誤得不是那么徹底。
當然,這些都是她自己的決定以及整合運動的內情,她向林逸提出的請求也與龍門的行動無關。
“你想讓我們想辦法救援切爾諾伯格分城區(qū)的非感染者?”
狼結晶之地之外的獵人小屋內,林逸驚訝地重復過霜星的請求。
小屋里,雪怪小隊們已經整理好行裝。
他們從狼結晶之地之地回來之后,霜星就表示今天就要離開。
她告訴林逸村民們已經安全抵達,讓林逸不用擔心,而說完這一切之后,霜星對他們提出了同行的邀請,以及一個在林逸看起來,有些古怪的請求。
“是的,我希望林逸先生和莫斯提馬小姐能再次成為英雄。”
霜星點點頭,認可了林逸這對于人類本質的展現(xiàn)。
“可是我沒有誤會的話,霜星小姐你所在的整合運動,應該是一個敵視非感染者的團體吧?甚至為此攻陷了烏薩斯的邊境重鎮(zhèn),切爾諾伯格?!?br/> 林逸說的是在霜星為了聯(lián)絡大當量技術支援的時候,莫斯提馬告訴他的事情。
移動城邦的城防主炮,這樣的大家伙是不可能通過常規(guī)途徑搞到手的東西,黑市上也不可能。
打個比方就是二戰(zhàn)時期的古斯塔夫列車炮,那種全場四十多米,需要配套的鐵軌和超過四千人伺候的大家伙怎么可能流通到黑市?移動城邦的規(guī)格還要在這種列車炮之上,根本不存在“私人購買”這種可能性。
而排除“購買”這種可能,也就只有攻陷切爾諾伯格之后才有可能擁有城防炮了。
林逸不清楚“整合運動攻陷切爾諾伯格”之中的含義,可是作為泰拉世界的一員,甚至才從切爾諾伯格進入群山之地的莫斯提馬怎么會不明白?
那意味著整合運動正在挑戰(zhàn)整個世界的秩序。
聯(lián)系上信使組織“整合運動近期內越發(fā)激進,建議所有信使避免接觸”的警告,莫斯提馬大致上能猜出來切爾諾伯格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雖然她并不能理解為什么一個擁有完善軍事防衛(wèi)的邊境重鎮(zhèn)會被整合運動攻陷,但是考慮到感染者與非感染者之間有史以來的對立,她大致上能想到切爾諾伯格在被攻陷后會是什么樣的地獄。
某種意義上,這算是烏薩斯這個對感染者采取強硬措施的帝國自己受到的懲罰,可是整合運動的行為卻徹底將自己隔絕在世界秩序之外,留給整合運動的結局只有一個:
被世界秩序碾壓成歷史的塵埃。
很簡單的道理。
整合運動或許是代表了受壓迫的感染者,可是感染者自身卻不是泰拉世界最廣大的階層,一個世界如果超過百分之五十的種族都得了死亡率百分之百的疾病,那么這個世界早特么完蛋了。
感染者的總數(shù)相對于整個世界是小部分,他們不是這個世界生產力的代表,也不是這個世界資本的代表,大多數(shù)精密的技術崗位也不會讓感染者插手,甚至就連感染者自身,這些罹患礦石病的患者也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沒有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會樂意讓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暴斃的患者領導自己。
可以說,當整合運動向世界露出獠牙的時候,它就已經注定了滅亡。
那時候莫斯提馬就提醒過林逸:
小心整合運動。
而在林逸心里,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可是整合運動還是選擇這么做,只能是他們已經對世界徹底絕望,根本沒有考慮未來,就打算轟轟烈烈報復一場。
這種狀態(tài)下的整合運動應該會非常敵視非感染者才對,但霜星似乎……沒有這樣的瘋狂。
“嗯,所以這不是整合運動的請求,而是我私人的請求?!?br/> 霜星和林逸隔著篝火,相對而坐,再次開口的霜星向林逸深深地低下頭,兩只耳朵也服帖地耷拉在腦后,這似乎是卡特斯族表示誠意的方式?
“我們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請求。”
林逸還沒有說話,抄著手靠在門口的莫斯提馬已經開口:“霜星小姐,你說的事情和冬越村這邊的情況不一樣。冬越村的村民只是天災下的受害者,我們要做的只是擊退天災就好了,可是切爾諾伯格那邊的事情卻不一樣,你能告訴我到底誰是加害者,誰是被害者嗎?是被感染者屠戮親人的非感染者?還是被非感染者迫害的感染者?”
“善與惡,黑與白,正義與邪惡,一切對立的概念在那里根本找不到清晰的界限。你說要我們成為英雄,那么這個英雄到底要向誰舉起屠刀?他所斬殺的人真的可以稱之為邪惡?你怎么能保證從那個混沌的大鍋里走出來的我們不會變成和你一樣,成為一個逃避善惡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