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鈺軒哈哈大笑:“你什么時候也顧念其他人的名節(jié)了?”
寧明杰抿唇,銀色的面具看起來有點陰郁。陌玉侯也知道玩笑不宜開過,也就收了笑意。只是心里偶爾想起昨晚上的事,笑容還是忍不住從眼角眉梢露出來。
離州的水利工程其實也就是護(hù)城河,只是因為連年干旱,已經(jīng)幾近斷流了。百姓能用的水很少,要么是打了深井,要么是從幾十里地外頭運(yùn)水回來。
皇帝帶著皇子和近臣過去看的時候,有無數(shù)百姓跪在干涸的河水邊哭泣磕頭,皇帝微微皺眉,看了離州刺史張進(jìn)一眼,后者立刻跪下,顫聲道:“臣失職?!?br/>
天不降雨,除了讓朝廷撥款賑災(zāi)之外,哪里還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而賑災(zāi)的款項真正到他手里的都不多,更何況是到百姓手里?張進(jìn)也是萬般無奈,不想愧對百姓,所以也就沒有按照上頭的吩咐,將百姓都圈禁起來不讓上達(dá)天聽。
他已經(jīng)盡力了。
皇帝看了那場景好一會兒,轉(zhuǎn)頭問太子:“轍兒,你覺得這樣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太子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上前躬身道:“父親,兒子以為,離州只是近年干旱成災(zāi),朝廷可繼續(xù)支撐其渡過難關(guān),鼓勵百姓播種旱物,以維持生計?!?br/>
皇帝點點頭,又問三皇子:“玦兒以為呢?”
趙玦掃了一眼干涸的河水,道:“此河是離江的分支,向東百里即是離江。半年前有地動,大山斷河,故而護(hù)城河斷流。兒子以為,父皇只需要花費(fèi)人力開鑿山石,使護(hù)城河重新通流,即是解決之法?!?br/>
周圍人響起一片贊嘆,連陌玉侯也微微點頭。
皇帝驚訝地問:“玦兒如何得知護(hù)城河是因此斷流?”
三皇子微微一笑:“半年之前兒子恰好游歷經(jīng)過離江,聽河邊的老人說起移山之事,便寫了書信回稟父皇,說離州恐怕將有干旱。父皇可是沒有看見那信函?”
趙玦游歷山水,在聶貴妃眼里一向是不問朝政的避世行為。卻不知這些年來三皇子游遍整個大宋,將風(fēng)土民情都一一記在心里,還寫了一本游記回去送給皇帝?;实垭m然喜愛三皇子,卻也覺得他太過悠閑,無心朝政。那本游記也就看了幾頁就擱置忘記了。
如今提及,皇帝才恍然大悟,眼里露出十分驚喜的神色,連連點了好幾下頭,才招了當(dāng)?shù)卮蟪己碗S行重臣以及離州刺史去商量此事。
太子的臉色未變,倒是笑著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三弟見識廣博。”
“大哥過獎。”趙玦拱手垂眸:“不過是走的路多了罷了?!?br/>
“好一個走的路多?!壁w撤瞇了瞇眼:“愚兄在宮里呆久了,倒是比不上三弟了?!?br/>
趙玦走了走神,沒有回答他這句話。趙撤的眼神不太友善,卻是轉(zhuǎn)身帶著其余的人繼續(xù)去各處觀看。
寧明杰覺得有些困倦,這些日子以來不知為何一直做噩夢,夢里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霧,然后不停有聲音喊:“你錯了,你錯了,你錯了。”
他錯什么了?寧明杰打了個呵欠,騎上一邊準(zhǔn)備好的馬,和兩位皇子以及陌玉侯一起沿著河邊走。
就算是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也要讓他知道才行。一直嚷嚷說他錯了,他才不會回頭。
想起那天聶桑榆親自下廚做的菜,他選的是三葷四素,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那托盤上放著一壺離州當(dāng)?shù)氐那寰啤?br/>
他愛喝酒,在封地上的時候就經(jīng)常一醉就是幾天幾夜,靖文侯也因此常說他沒個規(guī)矩。不過規(guī)矩這東西,人生在世就這么長時間,戴久了不拿下來,活得也挺沒意思的不是?
那天的菜吃得他現(xiàn)在還在回味,比府里的好吃太多,有些民間館子的感覺,但是做得又比館子里用心多了。若是有一天暢游山水,身邊也能有這么個人給他做菜吃,一壺酒,一葉輕舟,水里一彎明月,該是何等的瀟灑自在?
想著想著,寧明杰就有些想睡覺了,輕輕靠在馬脖子上一些,卻被顛簸得難受,剛想換個姿勢,就聽見遠(yuǎn)處的侍衛(wèi)大喊了一聲:“有刺客!”
跪著哭喊的百姓之中,突然有十幾個人暴起,手持刀劍,朝前頭的太子和三皇子撲了過去。
聶青云今天沒有跟出來,據(jù)說是被昨天爾容做的點心吃壞了肚子。在場會武功的除了侍衛(wèi)就只有陌玉侯和他。
寧明杰皺眉就飛身將三皇子拉下了馬來護(hù)在身后,一邊的陌玉侯也將太子護(hù)了下來。
周圍的百姓四散,尖叫推撞之下,寧明杰和寧鈺軒都有些寸步難行。侍衛(wèi)似乎控制住了局面,但是遠(yuǎn)處突然有什么聲音破空而來,寧明杰想躲開,但是一旦躲開,背后就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