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這下頭熱鬧,再往后頭走,是設在臨水處的私塾,這處僻靜,如今也收了不少孩子在里頭讀書。折回來,上了樓梯便又是一番天地。熱鬧在那邊,這頭便是書香之處了。二層是文人聚集之處,里頭有個不小的藏書室,經(jīng)論詩畫,應有盡有,甚至可以從中找到古籍摹本。這邊正對著窗外鷺水河,眼下盛夏之際,滿岸的蓮花碧葉。天氣好的時候,水邊空地便會由這些文客們自行發(fā)起諸如評詩賞畫的活動,讀書人居多,甚是喜歡這類雅藝,誰都可以來參加?;顒雍?,若是愿意,有些寒門學子也可以將獲賞的作品掛至冶春臺,要得了誰的眼緣,可憑著作品解一時銀錢之急。冶春臺聲名傳外,時有一些名士大家前來,他們的詩作等也滿足了雅客文士一番賞看之意。
除了這文人聚集的會書宴,二樓另有一處相對隱蔽的地方叫做海棠軒,這里只招待女客,男賓不能擅入,上來的樓梯也另有陳設,是在后頭水簾門的旋梯處。這海棠軒一開始設置前,宋琰聲的原意是想作為招待朋友的一個好去處,后來因著在里頭為文思閣的姑娘們辦過幾次詩會,便成了她們的流連之所。冶春臺位置好,風景又好,自由開放又有一定的保密性,是一處雅俗共賞,賓主盡歡之處。
今兒鬧事出在這海棠軒。宋琰聲來了冶春臺才知,原來今日雨生不在。今日一樓沒有劇幕登臺,一眾茶客喧嚷著坐在位置上吃著小食聽著話本子。
雖沒有常日里那么熱鬧,但是新面孔每日都會有。
二樓雅間特設了幾個看臺,若是看書品茗久了,可以往外頭這兒來看看熱鬧?,F(xiàn)在看樓上就坐了兩個人。
兩人都穿著素衫子,一人穿著道衣,勾肩搭背,另一人神色不愉,滿是拒絕。
“哎呀,松公子,你這就不給面子了吧?!?br/> 那叫做“松公子”的長得甚是俊美逼人,膚白文弱,眼下一個多情妖嬈的淚痣。他聽了這輕佻的話,眉頭當即一皺,可實在沒什么威懾力,倒引得旁邊那人頻頻動手動腳。
“樓瑆,請你自重?!睋]開那人伸來欲碰觸他臉的手,松公子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反手給了他一拳。
那喚做樓瑆的當即“哎呦”了一聲,臉皮厚得很,也沒見生氣羞惱,反而又親熱熱地貼了上來,“臺上今兒又沒個唱曲兒,你當真就在這兒干瞪眼?不如咱們回去小女兒國里看看熱鬧去?”
“要去你去,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你免不了一頓打。一個姑娘打一下,你今兒就在這里躺著養(yǎng)傷吧?!边@叫“松公子”的這少年人其他暫時看不出什么,說話一說多了,便讓人聽出來那有些停頓拗口的官話,聽著直覺不像是京門中人。
“嘿,姑娘家家的,就是打人能有什么力氣?你以為是你們那兒的女壯士?”后頭一句叫樓瑆的下意識往輕了說,但那松公子耳朵好得很,當場跟他急眼了,“你說什么?!”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br/> 松公子臉色一陣紅紅白白,最后吐出口氣,干脆坐到了另一邊去,離這樓瑆遠遠的。他目光游移,坐在看樓上也是一時之興。這冶春臺經(jīng)營方式獨特,客人甚多,每回來都是生意鼎沸,光看這樓下喝茶聽曲兒的人就知道。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這京門時興的話本,眼睛微微一動,就瞧見個戴著帷帽的矮個兒姑娘走進了下頭這人聲沸騰的茶室里,這冶春臺的伙計似乎都認識她,畢恭畢敬護在旁邊,一路將人迎到了后頭出口處。那邊走過一個檐廊就是水簾門,上了樓就是樓瑆口中偷摸瞧過的小女兒國海棠軒。
“那人……是誰?”他原也對京門的姑娘不感興趣,乍眼看見了個蘿卜丁似的姑娘,一時好奇地望了過去。
樓瑆往下頭瞧了一眼,樂了,“這應該是宋家六姑娘,只是聽說過,沒想到今日竟然見著了人。這六姑娘生得矮小,人又圓胖,不大像個宋家人?!?br/> “說起來,這冶春臺就是她娘的產業(yè),在京門中除了這兒,還有不少鋪面,宋家闔府,想來就她們房最有錢?!?br/> “宋六姑娘?”松公子沒理會其他,皺眉一想,“……宋梅衡?”
“嘿,就是他家,這六姑娘是他親妹妹。”
“……看著還真不像?!?br/> 宋琰聲自然不知道旁人對她的評價,她徑直上了海棠軒,推門一看,里頭盡是文思閣的姑娘們。聽冶春臺跑腿來告信兒的伙計說,今兒海棠軒辦了場賞畫會。文思閣剛剛夏休,姑娘們閑在家中幾日著實無聊,便約了三兩知己,旁人又喊了其他交好的,幾乎是全到了冶春臺這兒。雨后天氣也爽快,軒內放了冰塊消暑,又有丫鬟們打扇,還有涼沁沁的果點,這么一聚,可比悶在家中繡花兒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