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輪過了,宋琰聲正準備埋頭吃點心時,寶慧那兒的宮人又搬上來一個銀獸酒籌,給眾姑娘發(fā)簽。兩兩一組跟對,輸了的人還是罰酒。
她仔細聽了規(guī)則,還是行酒令鬧氣氛的一種,只不過比方才飛花要難了一些,這輪加了個牙牌道具,這牙牌又叫牌九,行酒令時說一副兒三張,一令四句,一人按照骨牌上點數宣令,一人對令,比尋常玩法多加了要求,四句除對得押韻外,還需對一句歌賦,一句宮調,一句舊詞,一句自作,自作的詩詞歌賦倒一概不限。
元盈聽完便想丟了簽去,“這什么亂七八糟的?”
整個文思閣,除了默默無聞的六姑娘不知底細,便是元盈最不通詩文。這牌令要求,既考平日積累,又察人反應速度,確實是難了一些。宋琰聲揉揉眉心,腦殼兒也疼。
偏偏上頭太后聽了這新玩法,倒是很有興趣,“這行令聽起來倒是不錯,簽頭可有都發(fā)下去了?”
寶慧公主搖了搖酒籌,空了,笑道,“已全部配發(fā)完了,現在便可以玩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取了令官的簽文,報道,“第一輪,紅頭簽綠頭簽四號。是哪兩位姑娘?”
元盈的臉便青了。
宋琰聲扶額,將茶盞放了下來。
元盈不情不愿扣叩了叩桌面,另一位吳姑娘拿了紅頭簽在對座。這吳姑娘溫善,想來也不會故意刁難。宮人隨后便取了牙牌來,交給了對座吳姑娘,“紅頭簽宣令,綠頭簽對令,兩位姑娘,請吧。”
第一張骨牌,上下都是五點,吳姑娘捏牌笑道:“左邊兩朵梅花兒?!?br/>
元盈想了想對道,“忽憶京門五色瓜?!?br/>
第二張是個上二點下五點為雜七,吳姑娘宣道,“二月五日望東山。”
“笙歌散盡相見歡。”宮調名相見歡,也對上了。元盈眼一動張口就來,順得很,連元妃都詫異側目看了她一眼。
第三張牌還是個雙五梅花牌,上下各五點,“梅花壓雪出橋頭?!?br/>
這一句應該對個押韻的舊詞,這一時還真是難想。宋琰聲咬著筆桿,想到晏先生的一首詞,潦草寫道,“碧藕香中醉過秋?!?br/>
元盈微微抬身,眼睛飛快一瞥前座宋小六案上所寫,面不改色對道,“碧藕香中醉過秋。”
“頭”對“秋”,韻腳有了,又是詞,過了。
三張牌為五五兩張及二五,正好湊成一副兒,吳姑娘繼續(xù)宣道,“合成個二將過五關。”
宋琰聲聽到這兒倒是差點失笑,這句現下用在這里還真是貼切。吳姑娘對著她們兩人的方向笑著一眨眼,“元姑娘請對吧?!?br/>
“……”元盈的視線偷偷掃了過來,宋琰聲趕緊埋頭寫,最后這句的韻腳常見倒也是不難,難得是自個兒想,她的視線落在桌案那杯酒上,頓了一下便寫道,“持螯飲酒望京安?!?br/>
元盈笑了,既是因著順利過關,二來宋小六這句詩寫得實在極順她的心意,便豪邁而道,“二將過五關,持螯飲酒望京安!”
吳姑娘點頭,未有意外,倒了杯酒一口飲盡,亮了亮酒杯,“我自罰一杯?!?br/>
元盈笑彎了眼睛,一抱拳道,“承讓,承讓了?!?br/>
這句話才落下,瓊花林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一聲爽朗的笑聲響徹耳邊,“好!好個持螯飲酒望京安!”宋琰聲執(zhí)筆的手一頓,不光是她沒反應過來,瓊花林里眾人也愣了一下,隨著這聲笑,明德帝走了進來。
怎么……圣上怎么也來湊熱鬧了?
瓊花林除了太后神色尋常,眾人皆是面圣而跪,叩首道,“給圣上請安?!?br/>
明德帝心情頗佳地走進來,旁邊跟著幾位皇子,宣德門的禁衛(wèi)也列隊而站,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整個瓊花林一下子有些壓抑緊湊了。
“兒臣給太后請安?!?br/>
“孫兒給太后、給娘娘們請安。”
太后笑著抬手,“皇帝怎么過來了?”
“剛剛議事結束,帶孩子們來宣德門營騎看看,便聽到這里邊正熱鬧著?!崩盥反罂偣馨才胖O了御座,皇帝一撩黃袍坐了上去,看著底下跪著請安的眾人,“起吧,無須多禮?!?br/>
他身邊帶著剛回京門的皇三子端泓,還有四皇子端融。身邊是宣德門禁軍,蕭長元也在列。宋琰聲微微抬頭,正撞上端珣的目光。端珣坐在輪椅上,由一個陌生的宮人推著,坐在離圣上最近的位置。見她抬頭望過來,鳳目垂著,清凌凌地閃著光。
宋琰聲被這目光一看,仿若無處遁形,沒名堂地耳根子一紅,趕緊起身,避開視線低下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