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快意瀟灑,不輸男兒?!?br/> 她聽完了后兩句才想起來,那是她練字時累了,琢磨著她爺爺上次說的話,托著下巴隨意涂寫的,怎么就被他們知道了。尤其還是……被這個討厭的六皇子知道了。
端珣說完,看向宋梅衡的抄錄,又對她露出一個頗為遺憾的表情來,道:“你看看你哥哥這筆鐵畫銀鉤,頗有宋閣老風(fēng)范,再看看六姑娘那字,寫的什么,也是我辨認(rèn)了許久才堪堪辨認(rèn)出了‘天書’上的幾個字?!?br/> “你!”
宋梅衡揉揉眉心,嘆道:“六爺,你也別再拿我妹妹開玩笑了。阿好,你且認(rèn)真聽著?!?br/> “嗯?”她轉(zhuǎn)過視線來望向他,奇怪道:“怎么了哥哥?這句子有問題嗎?”
“倒不是有問題,你這幾個句子被我那書童不小心收進了簿子里,結(jié)果這簿子呢,又因課業(yè)被上交給了我們先生。這先生偶然看了很是喜歡,想要見你一見?!?br/> “可是……?”她也是震驚了,先不說有幾句話頗是不合禮數(shù),二來……自己這筆字,也虧得老先生能入眼了。
宋梅衡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笑道:“既有先生賞識,你去見見也好?!?br/> 才隔了一天,宋府里也不知從哪里起的個個兒地傳出:六姑娘機緣巧合下得了慜陽學(xué)宮大學(xué)究的賞識。三房那里,宋琴聲將琴弦狠狠一撥,沒了彈琴的心思,便一把推開站起身來怒道:“娘!她宋琰聲何德何能?慜陽學(xué)宮是何種地方,是她這個連字都寫不好的蠢貨可以進的?”
厲氏被禁足了許久,聽了這消息也一頓吃驚,但她很快穩(wěn)住了,道:“我的五姑娘喲,她只不過是去見個面,又不是去上學(xué),你有什么可惱的!再說了,不過是那六丫頭運氣好,能寫了幾句話碰巧入了哪個先生的眼,說不準(zhǔn)一見面,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br/> “果真嗎?”
“哼,我自然能看出來,那六丫頭幾斤幾兩的,哪里能比得上你啊?!眳柺侠怂聛恚矒岬溃骸澳憧窗?,娘如今將她那筆狗爬字給傳出去了,如果慜陽學(xué)宮的大學(xué)士一不留神看走了眼,那不就是鬧出個大笑話嗎?現(xiàn)下六丫頭的風(fēng)頭就繼續(xù)由她出罷,咱們只管走著瞧,二房可別高興得太早了!”
隔了一天宋琰聲好好裝扮了一番,隨她哥哥坐馬車前去慜陽學(xué)宮。沈氏親自過幫她梳了頭,點上胭脂,佩戴好七寶瓔珞,審視了好幾圈,才滿意地放下了手。
她一直知道自家女兒心思機巧,只有那等庸人才會看字定人,現(xiàn)下高興寵愛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宋琰聲搖搖頭道:“娘親錯了,越是出風(fēng)頭了,咱們更要低調(diào)。你忘啦,三嬸那邊緊盯著要揪住咱們二房的辮子呢!”
“這……娘一時高興,給忘了?!?br/> “罷了?!彼约喉樀糜土亮恋念^發(fā),笑道:“娘親的心意,孩兒都知道呢!孩兒此番去,必不會給爹娘哥哥丟臉,也不會給咱們宋府丟臉?!?br/> 慜陽學(xué)宮是京門慜陽門內(nèi),自大成開國起便專門為皇子皇女及京門家族優(yōu)秀子弟而開設(shè)的,分文治和武治,先生們都是如今的大才盛名之人。當(dāng)今圣上惜才愛才,又重詩禮傳承,不輕門第出身,于是慜陽學(xué)宮在這一朝達到了鼎盛,是天下才子向往之地。前世里,這里出過很多人才,其中很多人,便為三皇子的奪嫡之路立下了汗馬功勞,成為新朝貴不可言的功臣。
宋琰聲下了馬車,一路走來,一邊打量著這里低調(diào)而幽靜的環(huán)境布置,一面接收來自各面打量的視線。她厚著臉皮,全當(dāng)沒看到,拉著她哥哥宋梅衡的手,一路走到文思閣門口。她跟著宋梅衡彎下腰來,深深鞠躬。
“學(xué)生齊平,帶妹妹宋琰聲前來拜見先生?!?br/> 等得了指示進了閣中,卻看見是個年紀(jì)不大的青年人坐在案旁,以及……不想看見一看就想要避開的……六皇子端珣。
她來之前下意識覺得,慜陽學(xué)宮的大學(xué)士們皆應(yīng)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可這個……“老先生”,一點都不老啊。她強壓下自己心中的疑慮,隨哥哥一同見了禮。
“齊平請坐,宋六姑娘,請上座。”
她福了福身,還是懂這些禮儀的,坐到了她哥哥下手邊。坐定后才回禮道:“先生厚愛,阿好不敢?!?br/> “無需拘謹(jǐn),今日你既然來了,那我們便知無不言,如何?”青年人將手中的書卷合上,稍微往后靠坐,他這一動,宋琰聲才瞧見他穿一身松綠的便衣,鞋子竟然也沒穿,一副放浪形骸瀟灑肆意的裝扮。她稍稍收了眼光低下頭,總算是清楚了,這人為何喜歡她寫的那幾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