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聲的書具是慜陽學(xué)宮剛發(fā)給她的,她在家中看了半卷《孝經(jīng)》,其余《四書》《詩經(jīng)》還沒有翻看。她拿著《孝經(jīng)》翻看后半卷,結(jié)果整個早課下來,這個上頭坐著的老夫子沒開口說一句話。早課結(jié)束了,他也起了身,懶洋洋地捋著胡須就要走了。下面一群學(xué)生倒是見怪不怪,明顯對她的興趣更大。
文思閣一設(shè)文思,二設(shè)德藝。文思總共設(shè)兩位先生,一位是她已經(jīng)見過的方鳴,另一個想必就是早課上的這位徐夫子了,聽說,蕭長瑛很受他喜歡。
在文思閣熟悉了幾日之后,緊接著,宋琴聲也進到了學(xué)宮里。對于這個,宋琰聲絲毫不奇怪。三房的脾性向來如此,從來都是驕橫慣了的,處處要爭個最好的。如今她能進了學(xué)宮,宋琴聲怎么也是不甘心落后的,定要想方設(shè)法也進到宮里來。
只是……
如今日頭是越來越毒了。她托著下巴,瞇著眼睛,有一聽沒一聽地看著前頭自己這個五姐姐與人拌嘴。
宋琴聲性子張揚,比較奇妙的是她能彈出與她本人完全不匹配的一手好琴,并因此越發(fā)驕傲自得。依她這樣的性子,能不惹事才是稀奇。
橫波覺得沒臉,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給她搖扇子。
“好你個元盈,你分明是妒嫉我,還敢用箭頭射我!”
紅衣服的女孩子便是元盈,身量頗高,背脊挺直很是英氣。她一把拔下袖箭,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來:“宋五姑娘,你為何要妒嫉你?妒嫉你會彈琴嗎?笑話!”
“你……!你分明是如此!”
“是,是了,知道你琴藝出色,連馬蜂都能吸引?!痹瘡难绢^手里拿過絹帕,細細擦拭自己那一桿銀色短箭,出言譏諷道。
宋琰聲支頤,嘆氣喝茶。
她這個五姐姐才來不久,性子傲慢不好相與,來了這幾日也沒交到個朋友。她是恃才傲物的典范,你說午休時叮叮咚咚展秀琴藝一兩天也沒關(guān)系,天天如此,哪怕琴聲再優(yōu)美好聽大家也只會覺得煩。
文思閣里最看不慣她這副做派的便是元家二小姐元盈了,兩人倒像是冤家一樣,宋琴聲最討厭她舞槍弄棒粗魯無禮,元盈呢,又最煩宋琴聲“來來來瞧瞧我多厲害”的做作樣子。一日兩日的,兩人要是沒拌嘴互相譏諷幾句都覺得奇怪。
橫波都知道這樣吵著丟宋府的顏面,宋琴聲卻沒想這一遭。
今天這事兒呢,不知給文思閣多少京門貴女們看了笑話。宋琴聲閑來無事又在午休時叮叮咚咚,只是今日她頭頂簪了朵香薔花,彈了一會兒,便來了兩只馬蜂嗡嗡嗡圍著她轉(zhuǎn)。嗬,這下可好,宋五姑娘一張臉上自得沉醉的表情立馬變成了驚懼。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只短箭“嗖”的一聲,直直地往她頭上射來。銀光一閃,“咚”地釘在了墻面之上,箭上串了只開膛破肚的馬蜂。
文思閣的姑娘們看了這一幕,三三兩兩抿唇笑了起來。
“你……你!”宋琴聲驚恐未定,又聽聞笑語,只覺得自己受到了嘲諷和冒犯,轉(zhuǎn)頭氣便撒在了元盈身上??稍皇呛闷圬摰?,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爭吵不休的局面。
元盈擦干凈了箭頭收了起來,一抬頭看見宋琴聲依舊不依不撓,便煩了:“宋五姑娘,我這可是在幫你啊?!?br/> “幫我?用袖箭來幫?!”宋琴聲噠噠上前幾步,眼神一轉(zhuǎn)道:“元盈,你不是忘了,就因為這玩意兒,教習(xí)嬤嬤不知說你多少次了!若不是鎮(zhèn)國公權(quán)大勢大,你以為自己能進這慜陽學(xué)宮?!元盈,你如此行徑,想來也是家中無人教養(yǎng)的緣故?!?br/> 宋琰聲皺眉,這話實在是戳人心窩子。宋琴聲口不擇言,一旁的元盈已是面色通紅,一把將案上的筆洗抓起,想朝前頭宋琴聲擲去。
她一看這架勢不妙便立即起身,可不能再由著兩人鬧下去了。
“哎呦!你放手!我今天就得好好教訓(xùn)她!”
宋琰聲怎么可能還由著她丟,快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元盈的手,擋下了。她能感覺到元盈的手氣得都在抖,一掙一甩力氣極大,她被猛然一下推著不留意往后頭一翻,撲通一趴,“咚”一聲碰到了額角。
“姑娘!”
“宋六姑娘!”
其余人已經(jīng)將兩人給拉開了,誰也沒想到事情鬧成這樣。宋琰聲揉了揉額頭,眼瞧著橫波幾人圍上前來,其中還有蕭長瑛。
“六姑娘,你沒事吧?”
她扶著額頭,深深看了一眼想要攙扶她起身的蕭長瑛。姑娘們擔(dān)心地圍著她看,只瞧著宋六姑娘翻了一個不怎么好看的白眼,隨后眼睛一閉,干脆就昏倒再也扶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