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凌執(zhí)盞停頓之際,那身量稍矮的布袍少年不期然轉(zhuǎn)過臉來,視線直直與他對上。那雙眼看著極是清湛明銳,雖含著一絲亮亮的笑意,但給人一種正被審視和剖析的感覺,甚至感到有些許的深沉狡黠。
這看著……不像個少年的眼神。
莫凌感覺不對勁了,放下手里的杯子就要離開。但茶館人多,他又不想惹出動靜人盡皆知,動作就有些慢了。就是這一遲疑,高個子的年輕人手筆一擋,似笑非笑將他攔下了。
“這位公子看著面善,不如上一壺?zé)峋疲蹅兞牧娜绾??”元盈手一擺,將他探出去的手巧勁兒打回去,一掀開衣袍,坐在莫凌對面道,“功夫不錯,但這里人多嘈亂的,你也不想引出注意吧?”
宋琰聲笑了一聲,喚來小二,強(qiáng)行留下這人道,“相見既是緣分。小哥,給我們上壺溫酒,再來些酒食。”小二點(diǎn)頭下去準(zhǔn)備了,她目光一轉(zhuǎn),“莫公子,明人不說暗話,我們?yōu)槭裁磥?,你?yīng)該是清楚的吧。”
莫凌一聽連名字都被說了出來,再一審視面前一高一矮兩個少年。這兩人雖穿著不起眼的舊袍子,身上無任何一點(diǎn)裝飾,但高個兒的英氣卓爾,氣質(zhì)不凡,矮個子的精雕細(xì)琢,看著極是內(nèi)斂不露聲色。這兩人,一看通身氣派,便不大可能出身尋常。在這京門之內(nèi),能迅速掌握他的信息和行蹤,定然是世家大族的人。
眼下他脫不得身,目光冷冽地掃過來,“無可奉告?!闭f完就看那稍矮些的少年笑了起來說,“你也不必這么警惕,我們也沒什么惡意。只是提醒一句,你要一直帶著這么危險的東西,不出幾日,便會有人來要你的命?!?br/> “到時候東西沒了,自個兒又有危險,不是得不償失嘛?!?br/> 莫凌如何不知自己這帶的是個隨身炸彈,但既然走到這一步,他也是怕無可怕,便冷著臉一聲不吭坐了下來。
“江南那邊你是回不去了,”那矮個兒的少年笑瞇瞇道,“漕幫和林家已是斗得火熱,已經(jīng)沒有你的容身之處?!边@時正好小二送來了酒水,她笑著斟了一杯遞給他,很和善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你對京門形勢并不熟悉,誰都不信任。這樣吧,一步一步來,不如我們先交個朋友如何?先給你看看我們的誠意?!?br/> 元盈目光一抬,手里轉(zhuǎn)著酒杯,慢悠悠帶著幾分倨傲道,“你要知道,我們家的朋友不是人人都可當(dāng)?shù)??!?br/> 宋琰聲笑著推了她一下,“我哥向來說話直接,你不要放心上。我們已經(jīng)拿出了誠意,你要點(diǎn)頭,在京門這段時間,我們就會負(fù)責(zé)你的安全,保證你和你的賬本都好好的。”
莫凌冷笑一聲,“不用拐彎抹角的,這賬本我誰都不會給,尤其是你們這些家族?!彼麆傉f完,元盈眉頭一豎起,頓時拍案而起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琰聲拉下她來,做出個甚是疑惑的表情來,“誰都不給,你要留著它做什么?你都來了京門,難道這東西不是要給圣上嗎?”
莫凌的手指一頓,面上卻隱忍不動,她緩慢地笑起來,“你如今的處境……呵呵,莫公子,你被人算計了一道,你是清楚的吧?雖然察覺得有些晚了。這賬本之事絕密,你們漕幫是如何得知它在林如崖手上的?既是想要這個東西,為何單單派出了你?江南混亂一片,你所在的漕幫自然也不會太簡單,劫賬本是引火燒身,里頭有人,想要借著這事順便干掉你。”
“你呢,不過是個引火索,林家賬本被你劫了,火自然燒到漕幫身上,現(xiàn)在兩處爭鋒相對狗咬狗,林家,漕幫都被擺了一道。想你在漕幫地位也不低,也是費(fèi)了心血爬到那個位置的,現(xiàn)在一切,可都全沒了。”
“你逃生京門,這里皇三黨眼線密布,你還有什么選擇?他和林家如今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能饒得了你?為了保命,你這賬本只有上交天聽才是對你最好的方法。”
這個……這個少年,年紀(jì)不大卻是敏銳至此,心智遠(yuǎn)非常人可及。這江南遠(yuǎn)在千里之外,他身在京門,卻是透析得一清二楚。
宋琰聲看他目光大動,面上更是笑得溫和,“莫公子,你是平頭出身并無官職,這東西又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到圣上那兒了的。我們再要提醒你一句,你選擇誰上交賬本我們無可置喙也無法干涉,但如今可是沒時間給你慢慢選擇了。三皇子的人已經(jīng)追上了,他們可一直沒什么耐心。即便你武藝高強(qiáng),也不大可能以一敵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