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敏其實是不太懂自己這個哥哥的。說是親哥,他們兩個確確實實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血緣關(guān)系在這里假不了。在小時候,褚敏跟這個哥哥的關(guān)系并不是如今這個樣子,跟許多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樣,她是很親近她大哥的,兄妹倆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但幾年前她大哥在辦貨時摔破了腦袋之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褚敏一直很敏感,她感覺的出來,這個哥哥,跟以前的大哥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
先說性格,從前的褚煥能說會道,南地更交了數(shù)不清的朋友,而自那次之后,他就變得寡言少語,甚至有時候有些憂郁陰沉。再然后,是習慣上面。他們家雖說從前是皇商,但她祖父很是看重孩子們讀書,就是女孩子也不例外。她大哥從前是個儒商,是個極喜歡讀書的,要不是沒有科舉的途徑,褚敏覺得褚煥有朝一日定是可以登榜的。但摔壞了腦袋之后,大變的不光是性情,就連平日看書的習慣他都沒有了,就好搗鼓一些新奇古怪的機竅小玩意兒。機巧y技,都是被正統(tǒng)認為是下九流的東西,偏偏褚煥癡迷于此。
褚敏總覺得他性格大變也是因為褚家獲罪被抄家的緣故,覺得那時他是受了大刺激??尚置帽鄙现\生,卻是漸行漸遠。更準確來說,是褚煥刻意在與她疏遠。
現(xiàn)下她站在燕子巷一處尋常的住宅門前,看著木門上的落漆怔了好一會兒,頗有幾分近鄉(xiāng)情怯的意思。蕭長瑛留下的丫頭在旁邊笑道,“褚姑娘,都到門前了,怎么不敲門?”
褚敏這才似是回過神來,對她抱歉一笑,“見笑,一時間想起很多往事來。我這就敲門?!彼f著伸手探向那銹跡斑駁的門環(huán)。就在這個時候,門卻哐啷一聲響,從里頭給打開了。褚敏愣了一下,連忙抬頭看去。
“大哥——”
開門這人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披著頭發(fā),也是奇怪,他還年輕,頭發(fā)卻白了一半,穿著一身滿是木屑的灰衣,臉上毫無表情。就是見著了褚敏,也是一副如同陌生人般的神情。他的下巴上長滿了短短的青茬,一絲動容也沒有,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來一般,臉上是死水一片。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旁邊的丫頭看褚煥這樣子,怕他成不了事,便急忙出言提醒道,“可是褚公子?哎呀,怎么見著了親妹妹倒似是愣住了,怕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了吧?”
“大哥,你……”褚敏正要再開口,褚煥這時才有了動作,似乎是在提醒之下醒神了,很不情愿地讓人進屋,語氣卻依舊冷淡,“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褚敏好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急進了門,丫頭在后頭得逞一笑,也跟了進來,隨手將門給關(guān)上了。
“都是托蕭姑娘的福。還好,你好好的……”褚敏打量著他,突然就紅了眼睛,“你當初不告而別,留我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到你,擔心受怕了好多日子。褚煥,我找你找了這些年,你就是這么對你妹妹的嗎?”
被她劈頭蓋臉一頓指責外加扇了個耳刮子,褚煥終于撐不住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了。他摸著側(cè)臉抽抽氣道,“你再發(fā)瘋我就趕了你出去!我不想見你,也是怕的你這樣子!”
褚敏一聽還要打,褚煥不是個傻的,立即拔腳就跑,“你到底做什么來的?當初我走時給你留的信上清清楚楚,讓你不要來找我了!你還找過來干什么!”
“我不來找,我連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不擔心嗎?你若死在外頭了,沒我這個妹妹,誰來給你收尸?!”
“呸!盡是胡說!”褚煥腳步一停,狠狠將沖過來的人一推,斥道:“夠了!有什么事情,說吧,說完走人,別打擾我清凈?!?br/> 她被推得往后一退,差點摔了個跟頭,聽到這話,立即穩(wěn)住了,叫道,“我來干什么你不清楚嗎?我來找你回家!”
那邊的灰衣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走進了屋子里頭,她一看人沒反應還冷笑,又是一急,急急跑了過去。蕭長瑛的丫頭一看這架勢,也是隨著跟了過去。到了門口,卻被褚敏伸手一攔,“你家姑娘給我找到了我大哥,我感激不盡,但后面我們兄妹說話,我看,你應該得回避一會兒吧?!?br/> 那丫頭很有眼色,退后了一步,低眉順眼道,“我自然清楚,跟過來只是看你們方才……怕你們好不容易相見吵了起來。”
“這個就不勞你掛心了,我跟我大哥,一向是如此。”褚敏說完便關(guān)上門去,她在心里冷笑一番,就是關(guān)上了,能防的住嗎,蕭長瑛不達目的不罷休,這地方估計還派了其他人在暗處,只為了偷聽他們說話內(nèi)容。褚敏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計劃盡在掌握中。聽罷聽罷,還怕人不來偷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