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系列的連環(huán)設(shè)計下,蕭長瑛可謂是被吃得死死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這宋家六姑娘,聰敏至此,對蕭長瑛一副德性已經(jīng)看得極透,一套一個準。
蕭長瑛可能早前一路順風順水慣了,如今觀她行事,沒腦子,手段卻越發(fā)狠毒。
蕭長元燒了信,發(fā)出一聲嗤笑來。其他的先不說,就說最近褚煥這件事,宋琰聲使的是老一套的障眼法了。他仔細問過那個盯梢燕子巷的一等女使雯煙,這宋六姑娘一開始帶出府的是兩個丫鬟,到了燕子巷那邊,進到褚煥家中也是兩個丫頭一同跟去的,怎地出了門,就只剩一個近身丫頭橫波了?那還有一個呢?
這些細節(jié),蕭長瑛沒注意到。或者說,在她與宋琰聲對弈失敗而極端的暴怒之下,她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些細節(jié)。
早在斷奪賬本時,蕭家已然吃了宋琰聲的虧,這六姑娘算計人心也是不遜于蕭長瑛,但觀她行事,比蕭長瑛細致周全多了,所用手段也不見陰私,全是正正道道的陽謀,爭不爭得過,斗不斗得了,全看各自本事。
蕭長瑛跟她一比,遜色太多了。
如今褚煥這棋,算是徹底廢掉了。蕭長瑛滿京城地追殺這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她也不想想,這褚煥狡兔三窟,燕子巷都炸了,全身而退,可見心機遠見遠在她之上,根本不是她能駕馭控制了的人。現(xiàn)下再找這人,不是正給別人看笑話嗎?
薛刃在旁看他沉默許久,不由出聲問道,“三姑娘此般行事,可要去提醒一番?”
蕭長元一身黑衣,眼睛如夜色,深沉不可辨,他沒什么表情地走到桌案前,哂笑著反問一句道,“她自己作出來的事情,用旁人提醒什么?”
薛刃聽明白了,他不是個多話的人,只是近來宋家六姑娘宋琰聲這出連環(huán)計實在厲害,他一向忠心,怕蕭家再吃虧。但主子既然發(fā)了話不管,他只聽著就是。
臨安府的河堤修筑是個大工程,他回京待不了多久還是要南下的。蕭長元一邊研墨,一邊著墨給涪江那邊的下屬寫信。他這院子里僻靜,寫了一會兒,院外便傳來一陣喧鬧聲,夾雜著嚎啕和求饒,一下子震得屋外老梅樹上薄薄一層雪花落了個干凈。
蕭長瑛連番受氣,不得排解,總要找些法子來遷怒他人心里才好受些。
蕭長元寫著寫著,忽然砸了筆,怒從心來,直直看向靜默一旁的薛刃,極陰沉道,“讓她帶人趕緊滾,別擾了我的清凈!”
薛刃幾步出去了,他深呼一口氣,將墨漬點點的信紙卷成一團,丟了出去。
這邊蕭家種種宋琰聲自然不會知曉,她央元盈找了幾天人,褚煥的影子都沒發(fā)現(xiàn)。光天化日之下,好端端一個人怎么也找不著,還是在這京門之內(nèi),真是稀奇事。
燕子巷被炸毀的房屋廢墟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下面果真是早設(shè)計好了一條暗道。只是他們的人下去之后,不足百步,這密道便從地底下斷了。聽回來的人說,這暗道內(nèi)也被炸毀了,是從里面故意炸斷的,為的就是掩蓋行蹤。褚煥這一出很顯然,他明白地告訴要找他的人,別費勁了,找不到的。
褚敏很是沮喪,又恨他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躲去了其他地方。這兄妹兩人之間的結(jié),難解得很哪。褚煥心思復雜,便是宋琰聲,也看不明白之前他種種古怪之處。
大抵……人性總是復雜難測的吧。往好處想,他順著她們完成了這出局,也是因為褚敏這個親妹妹吧。
褚敏卻是不大愿意相信的,堅撐他別有所謀??伤齻兌记宄?,褚煥如今下落不明四處躲避追查,根本不是另有所圖的樣子,倒更像是別無選擇。
“罷了,我不想再找他了?!痹谶B日尋找數(shù)天之后,褚敏嘆了口氣,“他不想人找到,那絕無可能被發(fā)現(xiàn)。別再費力氣了,讓大家伙兒都歇歇吧?!彼龑︸覠ǖ男那橐差H是復雜,最終說,“我就稱了他的意,全當他不在了吧。”
多年苦尋,全都付諸東流。他們兩兄妹,道不同,到底走不到一條路上去。從前是,京門這遭之后,褚敏更是覺得如此。
因著褚敏的低落,宋琰聲近日也未曾出府。今兒卻聽門房那邊來人說,傅家姑娘上門拜訪來了。她眨眨眼睛,奇怪道,“傅家姑娘?傅圓嗎?”
除了以前在慜陽學宮,其他時候見到這位傅姑娘大抵就只有上次在回春堂那里了。這傅姑娘說來也巧,與宋琰聲一樣,在家中都是排行老六,都稱一聲“六姑娘”,這傅六姑娘小字也有趣,單字一個“圓”,取作圓滿之意。但這位六姑娘可與宋琰聲不同,她是帝師家的孫女,家教甚嚴,琴棋書畫,德容言功,處處都是上選,是真真正統(tǒng)的名門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