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曾想到,陛下如此龍顏大怒。
王燕被罵的瞠目結(jié)舌,他無論如何無法理解,自己捕風捉影,陛下卻認真起來,為了袒護一個陳正泰,竟至如此。
他張口,想要說點什么。
李世民隨即冷哼:“似這樣的人,留之無益,不如革去,以免其敗壞朝堂風氣?!?br/> 罷黜……
王燕打了個冷顫,他竟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對他這樣的人而言,做不做官都不要緊,他甚至現(xiàn)在請求致仕還鄉(xiāng)也無所謂。
只是……被朝廷罷黜,卻又是另一回事,這是有辱門楣的。
此時他竟有些慌了:“臣有何罪?”
李世民面上的厭惡之色不加掩飾。
對于李世民而言,王燕的可惡之處不在于自己的詩好壞。
而在于旁敲側(cè)擊的暗示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
這背后,是王燕對于皇權(quán)的輕蔑。
他自認自己對世族已是極盡優(yōu)待,而自己所作之詩,斷然不至不堪入目的地步,王燕此舉,不過是借此來羞辱自己罷了。
今日若是放縱了這件事,那么長此以往,李氏皇權(quán)還如何鞏固?
李世民長身而起,慨然道:“寒隨窮綠變,春逐鳥聲開……朕來問問你,此詩如何?”
王燕心里一驚,陛下……陛下何故問起這個。
實際上,這課文他只翻了前頭幾頁,便已覺得不堪入目,再不愿去污了自己的眼睛了。
哪里想到,李世民竟當?shù)钅钇鹆诉@首詩。
此詩他有一些印象……好像從前在哪里看過。
無論如何,這詩的水平還算上佳的,雖不算什么驚世駭俗,卻也算是佳作。
李世民繼續(xù)逼問:“朕在問你,你何以不言?”
“臣……”
李世民道:“這樣的詩,也是不堪入目嗎?”
王燕猛的想起來了,這……這是陛下的詩。
難道……難道……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于是忙道:“陛下,臣……臣以為此詩……此詩……”
王燕尷尬到了極點,他現(xiàn)在遇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面。
若是等自己醒悟過來,因為這是陛下的詩,自己便立即吹捧此詩,作為高傲的世家子弟,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可假若對陛下的回答不置可否,那么……
就是自己失責,作為朝廷命官信口開河,尸位素餐,這是李世民不能忍的,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他只好垂首,默不作聲。
李世民見他猶豫,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朕明白了,你支吾不言,不過是視朕的詩不堪入目罷了,朕的詩確實無法入你的法眼啊,既如此,卿家就不必再留長安了。”
王燕頓時覺得羞辱到了極點,他良久,才艱難的道:“此詩,是上佳之作?!?br/> 李世民起身,心里冷笑,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說這是上佳之作?
若是朕方才不震怒,這詩想必就污穢不堪了吧。
倘若這王燕硬氣一些,朕倒還欽佩你鐵骨錚錚。
李世民瞇著眼,陷入了沉寂。
殿中安靜的可怕。
若李世民此刻,一雙虎目,卻是迫視著王燕,王燕心肝俱裂,于是求救似的,看向幾個相熟的大臣。
只是有人見王燕的目光傳遞而來,有人躲閃,如此巨大的疏失,還為之辯解,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好在……終于有人出班,道:“陛下,王燕出自太原王氏,王氏為大唐盡忠效死,若是王燕有錯,何不看在……”
此人抬出了太原王氏的名頭。
太原王氏可是流傳了上千年的豪族,便是皇帝也需籠絡(luò)。
本以為陛下在盛怒之下,作出這不理智的決定,現(xiàn)在只需勸解一番,給陛下一個臺階,此事也就作罷了。
可誰曉得,此人話說到了一半,李世民突然冷笑:“王氏何物?”
王……氏……何……物……
這話的意思干脆利落,太原王氏是什么東西,難道朕還不能罷黜他的子弟嗎?
王燕身軀猛的打顫,聽到這句話,竟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起來,此刻他最后一丁點的希望驟然灰飛煙滅,他恐懼的看著李世民,下意識的屈膝拜下:“臣……臣萬死!”
須知李世民好歹也是尸山血海中爬過的人,當初的秦王府下的將軍們,還牢牢掌控著軍權(quán),這秦瓊、程咬金人等,此時似乎聽出了陛下的心意,一個個面色凜然,也不禁帶著殺機,自打做了皇帝,李世民都脾氣越來越和善,可似乎有人忘了,站在他們眼前的人是不可忤逆的天子。
李世民毫不客氣道:“既知萬死,這便丟下魚符,回你的太原老宅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