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所說的胡統(tǒng)領,因為爭奪“江山船”妓女龍珠,同隨員文老爺吃醋。當下胡統(tǒng)領足足問了龍珠半夜的話,盤來盤去,問他同文老爺認得了幾年,有無深交。龍珠一口咬定:非但吃酒叫局的事從來沒有,并且連文老爺是個胖子、瘦子,高個、矮個,全然不知,全然不曉。胡統(tǒng)領見他賴得凈光,格外動了疑心,不但怪文老爺不該割我上司的靴腰子,并怪龍珠不該不念我往日之情,私底下同別人要好?!安灰f別的,就是拿官而論,我是道臺,他是知縣,他要爬到我的分上,只怕也就煩難??珊捱@賤人不識高低,只揀著好臉蛋兒的去趕著巴結?!币幻嫦耄幻姘阉薜难腊W癢。又想:“這件事須得明天發(fā)落一番,要他們曉得這些老爺是不中用的,總不能挑過我的頭去?!敝饕獯蚨ǎ@夜竟不要龍珠伺候,逼他出去,獨自一個冷冷清清的躺下,卻是翻來復去,一直不曾合眼。龍珠見大人動了真氣,不要他伺候,恐怕船上老鴇婆曉得之后要打他罵他,急的在中艙坐著哭:既不敢到大人耳艙里去,又不敢到后梢頭睡。有時想到自己的苦處,不由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碗飯真正不是人吃的!寧可剃掉頭發(fā)當姑子,不然,跳下河去尋個死,也不吃這碗飯了!”到了五更頭,船家照例一早起來開船?;秀甭牭么笕似饋?,自己倒茶吃。龍珠趕著進艙伺候。胡統(tǒng)領不要他動手,自己喝了半杯茶,重新躺下。龍珠坐左床前一張小凳子上,胡統(tǒng)領既不理他,他也不敢去睡。
一等等到九點多鐘,到了一個甚么鎮(zhèn)市上,船家攏船上岸買菜。那兩船上的隨員老爺都起來了。文老爺昨日雖然吃醉,因被管家喚醒,也只好掙扎起來,隨了大眾過來請安。想起昨夜的事情,自己也覺得臉上很難為情。
走進統(tǒng)領中艙一看,幸喜統(tǒng)領大人還未升帳,已經聽得咳嗽之聲,知道離著起身已不遠了。等了一刻,管家進去打洗臉水,拿漱口盂子、牙刷、牙粉,拿了這樣,又缺那樣。龍珠也忙著張羅,但沒聽見統(tǒng)領同龍珠說話的聲音。
統(tǒng)領有個毛病,清晨起來,一定要出一個早恭的,急嗓子喊了一聲“來”,三四個管家一齊趕了進去。又接著聽見吩咐了一句“拿馬桶”,只見一個黑蒼蒼的臉,當慣這差使的一個二爺,奔到后艙,拎了馬子到耳艙里去。別的管家一齊退出,龍珠也跟了出來。人家都認得這拎馬桶的二爺,是每逢大人出門,他一定要穿著外套,騎著馬,雄赳赳氣昂昂,跟在轎子后頭的,大人回了公館,他便卸了裝,把腳一蹺,坐在門房里。有些小老爺們來稟見,人家見了他,二太爺長,二太爺短,他還愛理不理的。此時卻在這里替大人拎馬桶:真正人不可以貌相了。
且說龍珠走進中艙之后,別人還不關心,只有文七爺?shù)难奂?,頭一個先望見。陡見龍珠兩只眼睛哭的腫腫的,不覺心上畢拍一跳,想不出甚么道理來。還疑心昨天自己在臺面上沖撞了他,給了他沒臉,叫他受了委屈:“此乃是我醉后之事,他也不好同我作仇,就哭到這步田地?又論不定他把我罵他的話竟來哭訴了統(tǒng)領,所以剛才統(tǒng)領的聲氣不大好聽,但是龍珠這人何等聰明,何至于呆到如此?他究竟為了甚么事情,哭得眼睛都腫了?真正令人難解?!币馑枷脍s上前去問他,“周、黃二位同寅是不要緊,倘若被統(tǒng)領聽見了,豈不要格外疑心?卻也作怪,可恨這丫頭自從耳房里出來,非但不同我答腔,眼皮也不朝我望一望,其中必有緣故?!闭氲竭@里,又聽得耳艙里統(tǒng)領又喊得一聲“來”。只見前頭那個拎慣馬桶的二爺,推門進去,霎時右手拎著馬桶出來,卻拿左手掩著鼻子。大家都看著好笑,又聽得統(tǒng)領罵一個小跟班的,說他也偷懶不進來裝水煙。小跟班的道:“不是一上船,老爺就吩咐過的嗎,不奉呼喚,不許進艙,小的怎么敢進來!”統(tǒng)領道:“放你媽的狗臭大驢屁!我不叫你,你就不該應進來伺候嗎?好個大膽的王八蛋,你仗著誰的勢,敢同我來斗嘴?我曉得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混帳王八羔子,我好意帶了你們出來,就要作怪,背了我好去吃酒作樂,嫖女人,唱曲子。那樁事情能瞞得過我?你們當我老爺糊涂。老爺并不糊涂,也沒有睡覺,我樣樣事情都知道,還來朦我呢。無此番出來,是替皇上家打土匪的,并不是出來玩的。你們不要發(fā)昏!”統(tǒng)領這番罵跟班的話,別人聽了都不在意,文七爺聽了倒著實有點難過,心想:“統(tǒng)領罵的是那一個?很象指的是自己,難道昨夜的事情發(fā)作了嗎?”一個人肚里尋思,一陣陣臉上紅出來,止不住心上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等了一會子,聽見里面水煙袋響。小跟班的裝完了煙,撅著嘴走到外艙,見了各位老爺,面子上落不下去,只聽他嘰哩咕嚕的說道:
“皇上家要你這樣的官來打土匪,還不是來替皇上家造百姓的。這樣龍珠,那樣龍珠,得了龍珠,還想著我們嗎?”一頭說,一頭走到后艙去了。大家都聽了好笑。
隨后方見龍珠進去,幫著替大人換衣裳,打腰折,扎扮停當,咳嗽一聲,大人踱了出來。眾人上前請安相見。胡統(tǒng)領見面之下,甚么“天氣很好”,“船走的不慢”,隨口敷衍了兩句,一句正經話亦沒有。倒是周老爺國事關心,問了一聲:“大人得嚴州的信息沒有?”統(tǒng)領聽了一驚,回說:“沒有。
老哥可聽見有甚么緊信?”周老爺?shù)溃骸暗拇_的消息也沒有,不過他們船幫里傳來的話。”胡統(tǒng)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阿彌陀佛!總要望他好才好!”周老爺?shù)溃骸奥犝f土匪雖有,并不怎么十二分利害,而且槍炮不靈,只等大兵一到,就可指日平定的。”胡統(tǒng)領頓時又揚揚得意道:“本來這些吆么小丑,算不得什么,連土匪都打不下,還算得人嗎?但是兄弟有一句過慮的話:兄弟在省里的時候,常常聽見中丞說起,浙東的吏治,比起那浙西來更其不如。
‘這句話怎么講呢?只因浙東有了“江山船”,所有的官員大半被這船上女人迷住,所以辦起公事來格外糊涂。照著大清律例,狎妓飲酒就該革職,叫兄弟一時也參不了許多。總得諸位老兄替兄弟當點心,隨時勸戒勸戒他們。
倘若鬧點事情出來,或者辦錯了公事,那時候白簡無情,豈不枉送了前程,還要惹人家笑話?’中丞的話如此說法,但是兄弟不能不把這話轉述一番?!闭f完,不住的拿眼睛瞧文老爺。只見文老爺坐在那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覺得局促不安。就是黃老爺、周老爺,曉得統(tǒng)領這話不是說的自己,但是昨天都同在臺面上,不免總有點虛心,靜悄悄的一聲也不敢言語。胡統(tǒng)領停了一會,見大家都沒有話說,只好端茶送客。他三位走到船頭上,一字兒站齊,等統(tǒng)領走出艙門,朝他們把腰一呵,仍舊縮了進去,然后三個人自回本船。
三人之中,別人猶可,只有文七爺見了統(tǒng)領,聽了隔壁閑話,知道統(tǒng)領是指桑罵槐,已經受了一肚皮的氣。剛才統(tǒng)領出來,又一直沒有睬他,因此更把他氣的了不得?;氐阶约捍蠜]有地方出氣,齊巧一個貼身的小二爺,一向是寸步不離的,這會子因見主人到大船上稟見統(tǒng)領,約摸一時不得回來,他就跟了船家到岸上玩耍去了。誰知文七爺回來,叫他不到,生氣罵船家。
幸虧玉仙出來張羅了半天,方才把氣平下。一霎小二爺回來了,文七爺不免把他叫上來教訓幾句。偏偏這小二爺不服教訓,撅著張嘴,在中艙里嘰哩咕嚕的說閑話,齊巧又被文七爺聽見。本來不動氣的了,因此又動了氣,罵小二爺?shù)溃骸拔依蠣數(shù)绞〔艓啄?,倒抓過五回印把子,甚么好缺都做過,甚么好差都當過,就是參了官不準我做,也未必就會把我餓死。現(xiàn)在看了上司的臉嘴還不算,還要看奴才的臉嘴!我老爺也太好說話了!”罵著,就立刻逼他打鋪蓋,叫他搭船回省去。別位二爺齊來勸這小二爺?shù)溃骸袄蠣敶闶桥c我們不同的,你怎么好撇了他走呢?我們帶你到老爺跟前下個禮,服個軟,把氣一平,就無話說了。”小二爺?shù)溃骸八?,他自然要來找我的,我不去!”說著,躲在后梢頭去了。這里文七爺動了半天的氣,好容易又被玉仙勸住。
如是曉行夜泊,已非一日。有天傍晚,剛正靠定了船,問了問,到嚴州只有幾十里路了。下來的人都說:“沒有甚么土匪。有天半夜里,不曉得那里來的強盜,明火執(zhí)仗,一連搶了兩家當鋪,一家錢莊,因此閉了城門,挨家搜捕?!逼鋵嶉]了一天一夜的城,一個小毛賊也沒有捉到,倒生出無數(shù)謠言。官府愈覺害怕,他們謠言愈覺造得兇。還說甚么“這回搶當鋪、錢莊的人,并不是甚么尋常小強盜,是城外一座山里的大王出來借糧的,所以只搶東西不傷人。這大王現(xiàn)在有了糧草,不久就要起事了?!钡胤轿奈涔俾犃诉@個誑報,居然信以為真,雪片文書到省告急。所以省里大憲特地派了防營統(tǒng)領胡大人,率領大小三軍,隨帶員弁前來剿捕。
從杭州到嚴州,不過只有兩天多路,倒被這些“江山船”、“茭白船”,一走走了五六天還沒有到。雖說是水淺沙漲,行走煩難,究竟這兩程還有潮水,無論如何,總不會耽擱至如許之久。其中恰有一個緣故:只因這幾只船上的“招牌主”,一個個都抓住了好戶頭,多在路上走一天,多擺臺把酒,他們就多尋兩個錢;倘若早到地頭一天,少在船上住一夜,他們就少賺兩個錢。如今頭一個胡統(tǒng)領就不用說,龍珠本是舊交,雖不便公然擺酒,他早同王師爺?shù)日f過:“等我們得勝回來,原坐這只船進省。那時候必須脫略一切,免去儀注,與諸公痛飲一番?!边@幾天龍珠身上,明的雖沒有,暗底下早已五六百用去了。第二個文七爺,比統(tǒng)領還闊:他這趟出來,卻是從家里帶錢來用,并不是克扣軍餉。一賞玉仙就是一對金鐲子;一開開箱子,就是四匹衣料;連著趙不了趙師爺?shù)男孪嗪锰m仙,趙不了還沒有給他什么,文七爺看了他姊妹分上,也順手給了他兩件。這種闊老,怎么叫人不巴結呢。第三個是蘭仙同趙不了要好。雖然趙不了拿不出甚么,總得想他兩個;做妓女的人,好歹總沒有脫空的。第四個周老爺,他這船上一位王師爺,一位黃老爺,都是絕欲多年的,剩得個周老爺。
碰著吃酒,他卻總帶招弟,一直不曾跳過槽。小雖小,也是生意。還有大人跟前的幾位大爺、二爺同著營官老爺,晚上停了船,同到后梢頭坐坐,呼兩筒鴉片煙,還要摸索摸索。大爺、二爺白叨了光,營官老爺有回把不免破費幾塊。他們有這些生意,就是有水可以走快,也決計不走快了。往往白天走了七十里,晚上一定要退回三十里。所以兩天多的路程,走了六天還不曾走到。
單說趙不了自從上船蘭仙送燕菜給他吃過之后,兩個人就從此要好起來。趙不了又擺了一臺酒,替他做了一了面子,又把褲腰帶上常常掛著的,祖?zhèn)飨聛淼囊粔K漢玉件頭解了下來,送給蘭仙。蘭仙嫌他像塊石頭似的,不要,趙不了只得自己拿回,仍舊拴在褲腰帶上。
一時面子上落不下,就說:“現(xiàn)在路上沒有好東西給你。將來回省之后,一定打付金鐲子送你,幾百塊錢算不了甚么?!薄敖酱鄙系呐搜劭糇訙\,聽了他話,當他是真正好戶頭了,就是一天不曉得蘭仙給了他些什么利益,害得他越發(fā)五體投地,竟把蘭仙當作了生平第一個知己,就是他自己的家小還要打第二。蘭仙問他要五十聲洋錢,他自己沒有,這幾天看見文七爺用的錢像水淌,曉得他有錢,想問他借,怕他見笑。后來被蘭仙催不過了,只好硬硬頭皮,老老臉皮,同文七爺商量。不料文七爺一口答應,立刻開開枕箱,取出一封一百洋錢,分了一半給他。趙不了看著眼熱,心上懊悔,說道:“早知如此,應該向他借一百,也是一借,如今只有五十,統(tǒng)通被蘭仙拿了去,我還是沒有?!币幻嫦氲臅r候,文七爺早把那剩下的五十塊洋錢包好,仍舊鎖入枕箱去了。趙不了不好再說別的,謝了一聲,兩只手捧了出來。不到一刻工夫,已經到了蘭仙手里了。
這日飯后,太陽還很高的,船家已經攏了船,問了問,到嚴州只有十里了。問他“為甚么不走”,回道:“大船上統(tǒng)領吩咐過:‘明天交立冬節(jié),是要取個吉利的?!苑愿澜袢胀4?。明天飯后,等到未正二刻,交過了節(jié)氣,然后動身,一直頂碼頭?!眲e人聽了還可,只有一個趙不了喜歡的了不得。因為在船上同蘭仙熱鬧慣了,一時一刻也拆不開,恐怕早到碼頭一天,他二人早分離一天。如今得了這個信,先趕進艙來告訴文七爺。文七爺知道他腰包里有了五十塊洋錢了,便敲他吃酒。趙不了愣了一楞。蘭仙已經替他交代下去了,還說:“明天上了岸,大人們一齊要高升了,一杯送行酒是萬不可少的?!蔽钠郀斪詮哪翘炻犃私y(tǒng)領的說話,一直也沒有再到統(tǒng)領坐的船上稟安,心上想:“橫豎事已如此,也不想他甚么好處,我且樂我的再說?!备钟址愿烙裣桑骸敖裉焱砩馅w師爺?shù)木瞥赃^之后,再替我預備一桌飯。”玉仙答應著。他又去約了那船上的王、黃、周三位,索性又把炮船上的統(tǒng)帶,什么趙大人、魯總爺,又約了兩位,連自己同著趙不了,一共是七位,整整一桌。當下王、黃二位答應說來,只有周老爺忽然膽小起來,說:“恐怕統(tǒng)領曉得說話。”趙、魯二位也再三推辭。文七爺?shù)溃骸斑@里頭的事情,難道你們諸位還不曉得?統(tǒng)領那天生氣,并不是為著我擺酒生氣,為的是我?guī)Я她堉榈木?,割了他靴腰子,所以生氣?br/>
我今天不叫龍珠的局,那就一定沒事的了。況且統(tǒng)領還說過到了嚴州,打退了土匪,還要自己擺酒同大家痛飲一番。這是你們諸公親耳聽見的。他做大人的好擺得酒,怎么能夠禁止我們呢。又況且嚴州并沒有甚么土匪,這趟還怕不是白走。我們也不望甚么保舉,他也不好說我們什么不是。等擺好臺面,叫船家把船開遠些,叫他聽不見就是了?!痹瓉磉@幾天統(tǒng)領船上,王、黃二位只顧抽鴉片煙,沒有工夫過去。文七爺因為碰了釘子,也不好意思過去。趙不了雖然東家?guī)Я怂麃?,有時候寫封把信,當當雜差才叫著他,平時東家并不拿他放在眼里,他也怕見東家的面。這幾天被蘭仙纏昏了,自己又懷著鬼胎,所以東家不叫他,他也樂得退后,不敢上前。這個空擋里,只有一個周老爺,一天三四趟往統(tǒng)領坐船上跑。他本是中丞的紅人,統(tǒng)領自然同他客氣。偏偏又得到嚴州信息,曉得沒有甚么土匪,統(tǒng)領自然高興,他也幫著高興,雖然他臨走的時候,戴大理交代過他,說:“統(tǒng)領的為人,吃硬不吃軟?!奔爸烈娺^幾面,才曉得統(tǒng)領并不是這樣的人,戴大理的話有點不確,須得見機行事,幸虧沒有造次。連日統(tǒng)領見了他,著實灌米湯,他亦順水推船,一天到晚,制造了無數(shù)的高帽子給統(tǒng)領戴,說甚么:“嚴州一帶全是個山,本是盜賊出沒之所,土匪亦是一年到頭有的,如今是被統(tǒng)領的威名震壓住了,嚇得他們一個也不敢出來。將來到了嚴州,少不得懲辦幾個,給他們一個利害,叫他們下次不敢再反。回來再在四鄉(xiāng)八鎮(zhèn),各處搜尋一回,然后稟報肅清,也好叫上頭曉得這一趟辛苦不是輕容易的,將來一定還好開個保案,提拔提拔卑職們?!焙y(tǒng)領道:“不是你老哥說,我正想先把嚴州沒有土匪的消息連夜稟報上頭,好叫上頭放心?!敝芾蠣?shù)溃骸笆共坏?!使不得!如此一辦,叫上頭把事情看輕,將來用多了錢也不好報銷,保舉也沒有了。如今稟上去,越說得兇越好?!焙y(tǒng)領一聽此言,恍然大悟,連說:“老哥指教的極是,兄弟一準照辦?!碑斚戮完P照龍珠,另外叫他多備幾樣菜,留周老爺在這邊船上吃晚飯。周老爺有了這個好處,所以文七爺請他,執(zhí)定不肯奉擾。文七爺見請他不到,也只好隨他。等到上火之后,船家果然把他們兩只坐船撐到對岸停泊。其時,周老爺早已跳在統(tǒng)領大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