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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 第一章 初窺堂奧

歐陽希夷前跨三步,把與跋鋒寒間的距離縮短至兩丈。他步伐間的氣勢,加上他雄偉如山的身材,凌厲的眼神,自然而然流露出令人莫可抗御的氣度。跋鋒寒嘴角仍掛著一絲笑意,負(fù)在身后的手曳起外袍下擺,分別握在刀把與劍柄處,使人不知他要用刀還是用劍,又或刀劍并用。歐陽希夷倏地立定,仰天長笑,登時整座巨廳都像簌簌地顫抖起來。
  
  “鏘!”跋鋒寒右手把刀拔出少許,立即生出一股凌厲無匹的刀氣,抗衡歐陽希夷的氣勢。氣溫忽若驟降了許多??苤俸托熳恿陞s是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高手是以這樣的形式交鋒。
  
  歐陽希夷脊骨一挺,整個人似忽然變得更高大,微俯往前。就在這一剎那,跋鋒寒的刀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長虹,主動出擊。歐陽希夷亦于同一時間,掣劍出擊。兩股無形無聲的劍氣刀芒,在刀劍相觸前,絞擊在一起,接著傳來毫無花假硬拼一下的激響震鳴。
  
  跋鋒寒倏地飄退,橫刀而立。他仍是閑逸如常,臉帶微笑,而以他毫不遜色于這威猛前輩高手的虎軀仍站得穩(wěn)定硬朗,不會讓人覺得他是被對方逼退。歐陽希夷雄立不動,只是上身微微往后一晃,臉上現(xiàn)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在場賓客,無不動容。誰想得到年紀(jì)不過二十來歲的跋鋒寒,竟能硬架歐陽希夷的全力一劍。
  
  跋鋒寒在全場注目下,仰天長笑道:“好劍,想不到我跋鋒寒甫抵中原,得遇高手,領(lǐng)教了!”話聲才落,他竟再主動進(jìn)擊。
  
  王世充和王通交換個眼色,不但看出對方心中的震駭,還看出對方心內(nèi)生出的殺機(jī)。此子不除,說不定會是另一個畢玄。
  
  歐陽希夷亦和他們生出同樣心意,且比他們更清楚跋鋒寒實是繼畢玄后突厥最厲害的人物。這般年紀(jì),但武功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而憑他觀人之術(shù),知此子乃天生冷酷無情之輩,這種人若作起惡來,為禍最大。意到手動,歐陽希夷冷哼一聲,一劍迎著對方由左側(cè)畫來的一刀劈去。這一劍看來平平無奇,實是歐陽希夷畢生功力所聚,達(dá)到化腐朽為神奇、大巧若拙的境界。即使“武尊”畢玄親來,諒亦不敢等閑視之。歐陽希夷的“沉沙劍法”專講氣勢,置諸于死地而后生,勝敗決于數(shù)招之內(nèi)。這刻動了殺機(jī),出手又與剛才試探的一劍不同。
  
  跋鋒寒雙目神光閃閃,腳下踏著奇異的步法,只在丈許的距離游走,使人感到他并非直線進(jìn)擊,而是不斷改變角度方向,偏又好像只是直線疾進(jìn)。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只是旁觀已讓人感到頭痛,與他正面對敵者的感受如何更可想而知。
  
  隨跋鋒寒來的白衣美女首次露出注意神色,全神注視交戰(zhàn)中的兩大高手??苤俸托熳恿陝t是看得眉飛色舞,心領(lǐng)神會。暗忖原來步法竟可生出如此妙用。
  
  歐陽希夷一聲暴喝,閃電橫移,竟在跋鋒寒長刀當(dāng)胸搠至前,不迎反避,來到對方左側(cè)丈許處。誰都不明白一向以硬拼見稱的他為何采取這種戰(zhàn)略,只有高手如王通、王世充、單琬晶等才明白他是看不透對方的步法,不敢冒進(jìn),其令人震駭處確是不用說也可想而知。不過他這一避深含奧理,恰是閃到對方刀勢最弱處,所以絕非落在下風(fēng)。
  
  跋鋒寒喝了聲“好”,竟猛地后退。氣機(jī)相引下,歐陽希夷手中古劍化作驚濤駭浪般的劍影,大江傾瀉地追擊而去。跋鋒寒像早預(yù)知后果如斯,冷靜得像個無風(fēng)無浪的深潭,俊偉的容顏靜若止水,疾退尋丈后,又搶了回來,橫刀封架。他的一退一進(jìn),潮水般自然,本身已具有渾然天成的味兒,令人生出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
  
  王通等再不能掩飾臉上驚駭?shù)纳袂?。打由跋鋒寒入門開始,他們已察覺到此子的不凡處,但仍夢想不到他厲害至此。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在電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兩人交換了三招。刀光四射,劍氣橫空。劍芒刀勢,籠罩著方圓三丈處,圍觀者都下意識地想盡量退離這令人驚心動魄的戰(zhàn)場。跋鋒寒忽地刀勢收窄,只緊守一個窄少的空間,憑其奇異的步法,在歐陽希夷有如驚濤駭浪,大開大闔的劍影中,鬼魅般游移封格。乍看似是他落在下風(fēng),王通等卻知道這實是對付歐陽希夷最高明的策略。
  
  凡以硬攻為主的招數(shù),最是耗損真氣,假若跋鋒寒能把目前的情況延長下去,到歐陽希夷力竭之時,將是跋鋒寒反守為攻的一刻。當(dāng)然,歐陽希夷積七十多年的功力,氣脈悠長,可能跋鋒寒未挨到那一刻早已一命嗚呼,但看他現(xiàn)在的縱退自如,誰都不敢說一向能以兩三式?jīng)Q勝負(fù)的歐陽希夷可在那一刻之前宰掉他。王通和王世充同時長身而起,卻苦在不能插手。
  
  歐陽希夷此時心無旁騖,“唰唰唰”一連三劍連續(xù)劈出,每一劍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輕忽重,任誰身當(dāng)其鋒,都會生出難以招架的感覺。偏是跋鋒寒長刀疾運,一一化解,還刀勢突然擴(kuò)張,取回少許主動,其勢并且保持下去。
  
  寇仲和徐子陵偷眼向?qū)γ娴膯午?,見她美目異采漣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威武如天神的跋鋒寒,好像已把他們兩人完全忘掉。尚明等則是一臉震駭,全神注視場上的惡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苤俸托熳恿觌m有點舍不得觀戰(zhàn),但小命要緊,試探地往大門處硬擠過去。給他們擠開的人,都似毫無所覺,自動讓開些許容隙好得繼續(xù)觀戰(zhàn)。好不容易擠到最擠迫的大門處,簫音忽起。
  
  兩人好奇心大起,誰人會在此時還有閑情逸致吹簫呢?不由留神傾聽。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每在刀劍交擊的空間中若現(xiàn)若隱,而精彩處卻在音節(jié)沒有一定的調(diào)子,似是隨手?jǐn)X來的即興之作,卻令人難以置信地渾融在刀劍交鳴聲中,音符與音符間的呼吸、樂句與樂句間的轉(zhuǎn)折,透過簫音水乳渾融地交代出來,縱有間斷,聽者亦只會有延綿不休、死而后已的纏綿感覺。其火候造詣,確已臻登峰造極的簫道化境。隨著簫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回,高至無限,低轉(zhuǎn)無窮,一時眾人都聽得癡了。
  
  寇仲和徐子陵像著了魔般給簫音勾動內(nèi)心的情緒,首次感受到音樂比言語更動人的魅力,竟忘了逃走。場中拼斗的兩人殺意大消,虛擊一招后,各自退開,肅立恭聆。白衣女冰冷的玉容第一次露出心神顫動的微妙表情,似有所思所感。
  
  簫音由若斷欲續(xù)化為糾纏不休,卻轉(zhuǎn)柔轉(zhuǎn)細(xì),雖充盈于靜得不聞呼吸的大廳的每一寸空間中,偏有來自無限遠(yuǎn)方的縹緲難測。而使人心迷神醉的樂曲就若一縷天籟在某個神秘孤獨的天地間踽踽獨行,勾起每個人深藏的痛苦與歡樂,涌起不堪回首的傷情,可詠可嘆。簫音再轉(zhuǎn),一種經(jīng)極度內(nèi)斂的熱情透過明亮勻稱的音符綻放開來,仿佛輕柔地細(xì)訴著每一個人心內(nèi)的故事。簫音倏歇。大廳內(nèi)沒有人能說出話來。
  
  王通此時早忘了跋鋒寒,心中殺機(jī)全消,仰首悲吟,聲調(diào)蒼涼道:“罷了!罷了!得聞石小姐此曲,以后恐難再有佳音聽得入耳,小姐簫藝不但盡得乃母真?zhèn)?,還青出于藍(lán),王通拜服。”
  
  眾人至此才知王通與石青璇有著深厚淵源。又見他提起石青璇母親時雙目隱泛淚光,猜到或曾有一段沒有結(jié)果的苦戀。
  
  歐陽希夷威稜四射的眼睛亦透出溫柔之色,高聲道:“青璇仙駕既臨,何不進(jìn)來一見,好讓伯伯看你長得有多少像秀心?!?br/>  
  眾人大訝,方知道難怪一直見不到這出名神秘的美女,原來她到此時始大駕光臨,以絕世簫藝化解了一場惡斗。如此人物,誰能不為之傾醉。
  
  跋鋒寒朗聲道:“若能得見小姐芳容,我跋鋒寒死亦無憾?!?br/>  
  此時他聲譽倍增,沒有人敢怪他口出狂言。
  
  一下輕柔的嘆息,來自屋檐處,只聽一縷甜美清柔得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喻的女聲傳入大廳道:“相見爭如不見,青璇奉娘遺命,特來為兩位世伯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璇去也?!?br/>  
  廳內(nèi)各人立時哄然,紛紛出言挽留。人影一閃,跋鋒寒和那白衣美女同時消失不見。廳內(nèi)仍是混亂之極??苤俸托熳恿昵逍堰^來,忙拔腳溜出門外去,落荒逃走。
  
  寇仲和徐子陵可說已成為逃亡的專家,趁混亂之際,迅速逃離王府,并不遠(yuǎn)去,只躲到附近另一家大宅院落的一間柴房里,相互大叫僥幸。兩人舒適地躺在一堆禾草上,均覺王府之行不虛。
  
  寇仲嘆道:“雖然給惡公主發(fā)覺了我們?nèi)匀唤≡谌碎g,但能睹風(fēng)濕寒和歐陽老頭的比武,又聽到江湖奇女的簫藝,怎都值得?!?br/>  
  徐子陵羨慕道:“風(fēng)濕寒比我們大不上幾年,不過手底真硬,何時我們能像他那樣呢?”
  
  寇仲冷哼道:“這家伙看來好人有限,而且似乎很擅長勾引女人,給他目光瞟過的女人都要失魂落魄,看來你的公主也給他勾了魂魄呢!”
  
  徐子陵哂道:“什么你的我的?鬼才會歡喜那種目中無人的女人,管她是什么臭屁公主?”
  
  寇仲坐起來,豎起拇指贊道:“有種!我似乎也忘記了我的秀寧妹子呢!”
  
  徐子陵搖頭晃腦道:“原來對陣要講氣勢,氣勢究竟是怎樣營造出來的呢?那絕不是發(fā)惡發(fā)狠就成的,談笑間用兵,始是上乘之道?!?br/>  
  寇仲思索片晌,正容道:“那該是精神加上內(nèi)勁合起來的效果。真?zhèn)€高下立判,一點不能勉強?!庇值溃骸澳悴嘛L(fēng)濕寒能否追上石青璇?若給他勾引了,我們豈非沒有機(jī)會?”
  
  徐子陵皺眉道:“你省點精神不要癡心妄想好嗎?李秀寧的教訓(xùn)還不夠重嗎?”
  
  寇仲尷尬地躺回禾草堆上,閉起眼吁一口長氣,頹然道:“好吧!明早我們立即啟程到滎陽找素素姐,什么都不再想?!?br/>  
  徐子陵突然道:“你說憑我們的輕功,能否越過城墻?”
  
  寇仲一震道:“你怕那官兒認(rèn)出我們嗎?”
  
  徐子陵道:“像我們這種超卓的人材,實在太易認(rèn)出來。換了你是他,會怎么辦?”
  
  寇仲色變道:“他自然知會宇文化骨?!?br/>  
  徐子陵道:“若如此我們早走遠(yuǎn)了,最怕就是他立即自己動手拿人,只看他的眼神和聽他喝令那低手陳當(dāng)家退下的口氣,便知他可能比我們要多兩下子。所以我現(xiàn)在怕的是他而非臭屁公主。”
  
  寇仲道:“怎么辦好?”
  
  徐子陵苦笑道:“我正要你想辦法,虧你還有臉來問我?!?br/>  
  寇仲惟有大動腦筋,接著一拍額頭道:“只要我們足不出柴房地在這里躲上三天,夜深人靜才去偷吃偷喝,等所有人以為我們已逃遠(yuǎn)了之后,施施然動身,你說這妙計夠不夠妙?”
  
  徐子陵奮然道:“好!讓我們潛修三天,把這些日子得來的經(jīng)驗和所見所聞融會貫通,倘獲大成,那就不用每回都給人殺得落荒而逃。”
  
  寇仲道:“解決了這道難題,尚有另一道難題,就是安頓了素素姐后,我們究竟是拿賬簿返揚州向皇帝老子告宇文化骨的御狀,還是到東都去碰和氏璧的運氣,抑或去京師把楊公寶藏發(fā)掘出來?”
  
  徐子陵道:“你又怎么想?”
  
  寇仲道:“我是尊重你才問你嘛?”
  
  徐子陵沒好氣道:“你若問我,我當(dāng)然會說給娘報仇最重要?!?br/>  
  寇仲不悅道:“在我來說不也是那么樣嗎?讓我們先回江都好了。”
  
  徐子陵笑道:“竟然發(fā)我脾氣,好吧!算我誤會了你好了?!?br/>  
  暗黑里,寇仲默然半晌,說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世上唯一的親人,無論你怎樣說我,我也不會發(fā)你脾氣的?!?br/>  
  徐子陵道:“只是說說吧!不過我們想的東西似乎愈來愈有分別呢?!?br/>  
  寇仲又坐起來,抱頭默想片刻,點頭道:“你一向比我隨遇而安,容易感到滿足,我卻愛胡思亂想。唉!人生在世,不好好干他一番事業(yè),是多么沒趣?!?br/>  
  徐子陵道:“我絕對同意你的話。坦白說只是對妞兒我的心似沒你那么多,除非遇上能令我情不自禁的人兒,否則我不會輕易動情。但我若真的喜歡上她,便永不會改變,更不會三心兩意?!?br/>  
  寇仲抱著膝頭,把臉埋在兩腿間沉吟道:“我是否很易愛上不同的女子呢?像李秀寧、惡公主,甚至美人兒師傅,至乎沈落雁那婆娘,我都覺得她們很不錯,但又知自己不會只鐘情于任何一個。我究竟是比你更多情,還是更無情?”
  
  徐子陵好一會后,淡淡應(yīng)道:“我想因為女人并非你最大的目標(biāo)。自少我便覺得你仲少是天生做領(lǐng)袖的那種人,最愛出頭做主,而我亦很歡喜你那樣子。唉!入夜了!我要練功了。”
  
  聽著徐子陵均勻的吐納聲,寇仲腦海中不由重演跋鋒寒和歐陽希夷劇戰(zhàn)的每招每式,一時心神俱醉,完全覺察不到時光的流逝。體內(nèi)真氣隨意念運行,臻至忘我忘情的道境。徐子陵從深沉的養(yǎng)息中醒過來,他仍是那樣坐著。而屋外早天光了。
  
  三天轉(zhuǎn)眼即過,兩人又有點不愿動身。這三天他們像回到了傅君婥的埋香之地,恢復(fù)渾渾茫茫的心境,不分晝夜地埋首練功,只在聽到人聲時先一步躲了起來。能目睹跋鋒寒與歐陽希夷令人驚心動魄的一戰(zhàn),對他們的益處實在非同小可。以前他們練功因乏人指點,總像盲人騎瞎馬,又似在沒有箭靶的情況下胡亂放箭。這回他們卻有了明顯的指引和目標(biāo),明白精神、真氣、戰(zhàn)略三者必須合而為一,才能成為真正高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從《長生訣》學(xué)來的練氣之道,本身已是專講精、氣、神的無上妙法。這刻給他們誤打誤撞下,竟無意中掌握了其中精髓,故雖只是區(qū)區(qū)三天光陰,卻使他們在武道上得到裨益終生的突破。兩人商量過后,決意多留七天。正是此一決定,使他們避過一場災(zāi)禍。
  
  王世充當(dāng)晚對他們起疑后,找來沈乃堂說話,知道他們曾和杜伏威在一起,猛然醒悟當(dāng)面溜走了兩個寶,忙發(fā)散人手,四出搜捕。同時通知正在附近的宇文閥另一號人物宇文仕及親來主持。差點把東平郡翻轉(zhuǎn)過來,最后認(rèn)定兩人已逃遠(yuǎn)。換了搜捕行動由杜伏威來主持,定會看破兩人仍留在城里。宇文仕及哪想得到兩人如此沉得住氣,五天過后,將搜捕網(wǎng)撒往鄰近的郡縣,再不著意于東平。
  
  到第六天早上,兩人心念素素,又練得有點氣悶,寇仲道:“娘不是說過練功最好在有意無意之間進(jìn)行嗎?這兩天不知是否太刻意,反有點心浮氣躁的感覺?!?br/>  
  徐子陵同意道:“我剛在思索這問題,娘說過練內(nèi)功至緊要是調(diào)節(jié)火候,寒熱適中,我們這么埋頭埋腦地苦練,看來是過火了,好該暫時放緩下來。”
  
  寇仲道:“不如立即啟程往滎陽吧!真怕素素姐已出事?!?br/>  
  徐子陵道:“不能這樣出城的,說不定那官兒已下了搜捕我們的命令,莫忘了沈乃堂是知我們底細(xì)的人?!?br/>  
  寇仲冷哼道:“在朝廷眼中,沈老頭不也是與反賊梁師都勾結(jié)的人嗎?只是別人不知道吧!”稍頓又道:“現(xiàn)在天氣日漸寒冷,我們也應(yīng)添置點御寒衣物,順便買些繩索鐵鉤一類東西,到晚上攀墻出城,萬無一失?!?br/>  
  主意既定,兩人有點依依不舍地離開柴房,展開他們下一步的行動。當(dāng)晚無驚無險地越城離去,有若脫籠小鳥,認(rèn)準(zhǔn)滎陽的方向,在荒野中狂奔一晚。天明時,已是身疲力竭。
  
  坐下來時,寇仲笑道:“我們真笨,竟忘了自己身家豐厚,待會我們就近買兩匹馬兒代步,豈非可免了跋涉旅途之苦。”
  
  徐子陵笑道:“乘馬不如坐船,索性買艘小漁舟,你我還可輪番操舟和睡覺練功,豈不快哉?!?br/>  
  寇仲搖頭道:“你當(dāng)我們是游山玩水嗎?現(xiàn)在去的地方是瓦崗軍的賊巢,若你是官兵,肯讓人隨便進(jìn)出嗎?還是陸路穩(wěn)妥一點。給你提醒,就讓我們買輛馬車如何?依然可輪流驅(qū)車休息,既省時又省力,你跟著我是沒錯的。”
  
  笑罵聲中,兩人馳往附近最大的城鎮(zhèn),購買了輛由兩匹健馬拖曳的簡陋馬車,繼續(xù)行程。兩人還是初次擁有這么貴重有用的交通工具,對兩匹馬兒寵愛有加,把較白的一匹喚作白兒,灰色的一匹叫作灰兒。四天后,他們到了翟讓起義的瓦崗城,不過這時此城已再落入朝廷兵馬手內(nèi)。兩人甫入城便感到氣氛緊張,不但城防加強,街道上更不時遇上一隊隊不知開往何處的軍隊。
  
  找到客棧落腳后,寇仲特意打賞店伙記,千叮萬囑要善待馬兒,順便向他探聽形勢。在客棧附設(shè)的飯館用飯時,低聲道:“原來李密本要攻打東都洛陽,不知如何泄漏秘密,現(xiàn)在改為攻打興洛倉。而鎮(zhèn)守東都的越王楊侗則派出劉長恭阻截,還有鎮(zhèn)守滎陽西虎牢的裴仁基,則準(zhǔn)備拖李密的后腿,看來李密的形勢并非那么樂觀?!?br/>  
  徐子陵奇道:“瓦崗軍的大龍頭不是素素姐的主子翟讓嗎?為何你開口閉口只是李密什么的?”
  
  寇仲聳肩道:“伙計就是如此說,可能翟讓因被那怪人打傷而要閉關(guān)修煉,又或者……唉!希望他不是給李密宰了吧!”
  
  說到這里,兩人心焦如焚,恨不得可插翼飛到滎陽去。
  
  寇仲苦笑道:“我剛才向伙計探問過滎陽的路途,伙計力勸我不要去那里,還說過了陽武便亂成一團(tuán),隨時會遇上危險。他說遇上瓦崗軍反沒有問題,最怕是遇上官家開小差的逃兵又或敗軍,那比遇上虎狼還慘。”
  
  徐子陵想起那支殺人放火的敗軍,嘆了一口氣。
  
  寇仲忽又興奮起來,低聲道:“現(xiàn)在天下愈來愈亂。聽說金城府一個本是當(dāng)校衛(wèi)叫薛舉的人,起兵造反,竟自稱西秦霸王,想學(xué)秦始皇般一統(tǒng)天下,現(xiàn)在攻陷天水,并以之為都。我看這個薛舉也不是什么了得人物,換了是我,怎會笨得急于稱帝,擺明看不起其他義軍,變成眾矢之的?!?br/>  
  徐子陵道:“天水在哪里?”
  
  寇仲得意洋洋道:“天水在秦嶺之外,京師之西,難怪你不知道?!苯又治龅溃骸叭舴峭邖徿娡献【熀蜄|都的大軍,恐怕薛舉仍不敢造反。另外還有個叫李軌的家伙在武威起兵,自封為大涼王。短短幾個月多了兩支義軍,看來隋室氣數(shù)已盡。”又道:“照我看正如李大哥所說,除了竇建德、李密、王薄和我們的老爹外,其他人恐怕難有多大作為?!?br/>  
  徐子陵笑道:“你忘了李小子嗎?”
  
  寇仲老臉一紅道:“坦白說,我確不想記住李小子?!?br/>  
  此時管馬廄的人氣急敗壞地來到兩人臺前,惶然道:“兩位少爺,不好了,有人要搶你們的馬兒。”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色變。
  
  兩人趕到客棧院落的馬廄,白兒灰兒和另十多匹馬給十多名官兵硬牽出來,正準(zhǔn)備離去??苤俸托熳恿険淞诉^去,攔住去路,大聲喝止。官兵們顯是想不到有人敢這么斗膽,齊聲叱喝,其中兩人還抽出佩刀。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你搶馬,我應(yīng)付人,看老子的氣勢!”
  
  刀光一閃,當(dāng)先一名官兵的大刀照頸劈至,完全不管會否弄出人命來??苤匐p目精芒亮起,臉容變得無比冷酷,似足跋鋒寒,覷準(zhǔn)來勢,右手閃電探出,竟一把捏住了刀把,底下則閃電飛出一腳。官兵慘叫聲中,應(yīng)腳飛出丈余,撞在后來另一官兵身上,兩人登時滾作一團(tuán),狼狽不堪。其他官兵都看呆了眼,始知遇上高手??苤俸托熳恿陞s是面面相覷,想不到寇仲的腳竟是如此厲害。
  
  寇仲把刀拋上半空,落下來時抓著刀把,學(xué)跋鋒寒般橫刀而立,以睥睨當(dāng)世的氣概冷然道:“爾等身為官兵,竟公然強搶民馬,是否活得不耐煩?”
  
  官兵為他氣勢所懾,竟沒有人敢再出手。
  
  一個頭目模樣的壯漢踏前一步,怒喝道:“我們奉了將軍之命,征集馬匹,小子你竟敢違旨抗命,才是活得不耐煩了,還不滾開?”
  
  寇仲本身是欽犯,哪會把這種欺壓良民的皇法看在眼內(nèi),兼之出手得勝,正在興頭上,也踏前兩步,到離那個頭目只有丈許遠(yuǎn)近,整個人的精神集中到刀鋒上去,同時催發(fā)體內(nèi)真氣。一股凜冽的刀氣,立時由刀鋒透出,最奇怪的是整把刀竟亮了起來。十多名官兵同時色變,兵頭首當(dāng)其沖,竟硬被刀氣沖退兩步??苤傧氩坏阶约壕拐婺苡写斯αΓ闹幸幌?,立時打回原形,刀氣消去。兵頭還以為剛才是自己的錯覺,又欺他們年輕,招呼一聲,十多人撲上來,舉刀往兩人招呼過去??苤倥滦熳恿隂]有兵器會吃虧,大喝一聲,搶前畫出一道半圓形的刀芒,敵刀遇上這芒圈,六柄竟有四柄脫手甩出,另兩個腕力較強的,亦因虎口震痛退了開去。徐子陵這時搶到灰兒白兒旁,把牽馬的兩名官兵打得變作倒地葫蘆,順手奪了一把佩刀。
  
  寇仲佩刀閃電劈出,登時又有一人中刀倒地,大快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這些賊兵的忌辰,遇到我們算你們倒霉?!?br/>  
  眾官兵聽到他要殺人,未受傷的立時作鳥獸散,受傷的只好連爬帶滾走了。
  
  寇仲撫刀嘆道:“官兵如此膽小如鼠,只懂欺壓平民,難怪這么多人被迫造反。”
  
  徐子陵牽馬過來,苦笑道:“若我們再不溜走,敵人班兵回來,明年今日真的是我們的忌辰。”
  
  寇仲和徐子陵手揮長刀,策馬硬闖城門。守城門的士兵顯然尚未接到消息,措手不及下,給他們沖倒五、六個人,欲追趕時,兩人早絕塵而去。他們自是心懷大快,雖對舍下的車廂衣物有點心痛,但吐氣揚眉的感覺卻暫時蓋過一切。馳了二十多里路,已是黃昏時分,兩人在路旁山野露宿??苤俅蛄酥簧诫u回來,徐子陵早采集足夠柴枝,生火燒烤。兩人嗅著香氣,生出心滿意足的感覺。
  
  寇仲關(guān)心地瞥了正在左近山坡悠閑吃草的馬兒,嘆道:“想不到我們兩個窮光蛋,終于擁有兩頭乖馬兒,我都說終會有出頭的日子哩?!?br/>  
  徐子陵道:“你這家伙總是有頭威卻沒有后勁,開始時一派高手風(fēng)范,只憑刀氣迫得那兵頭倉皇后退,接著后勁不繼,像你這種高手真丟人?!?br/>  
  寇仲陪笑道:“下回不會這樣的,可知心法最是重要。作戰(zhàn)時要絕對冷靜,像井中之月,任何情緒波動,會使高手變成低手?!?br/>  
  徐子陵道:“說來容易做來難,例如若你見到我被人傷了,還能將精氣神保持在那種井中月境界嗎?”
  
  寇仲自問辦不到,苦惱道:“跋鋒寒那小子看來天生便是這種人。我們卻是感情豐富,究竟有什么方法可鍛煉出這種鐵石般的心志?”
  
  徐子陵皺眉想了一會,沉聲道:“看來只能在生死決戰(zhàn)時去追尋領(lǐng)會,若一天未達(dá)到這境界,我們?nèi)晕纯勺钥涓呤??!?br/>  
  寇仲興奮道:“但我們已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在柴房苦練了幾天,我體內(nèi)的真氣已比以前像樣多了,只……咦!”
  
  兩人同時生出警兆,朝馬兒望去,一見下立時睚眥欲裂,拔刀跳起來。只見一個雄偉如山,散發(fā)披肩,身穿黃衣的巨漢,兩手似若無力地分別拍在灰兒和白兒馬頭上,可憐兩人的愛騎立時響起可怕的骨折聲,一聲不響地傾頹倒斃地上,翻滾滑落坡腳去。
  
  寇仲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悲叫,正要撲過去拼命,徐子陵暴喝道:“水中月!”
  
  寇仲虎軀劇震,猛然剎止。那人足不沾地地飄下山坡,到了兩人尋丈許外,傲然立定。此人臉如銅鑄,濃眉大眼,額上正中處生了個肉瘤,像一只有角的怪物,猙獰可怖。他的手腳比一般人粗大,予人力大無窮的感覺。
  
  他一對巨目內(nèi)厲芒閃動,狠狠的打量兩人,最后目光落到兩人遙指著他的刀鋒,冷哼道:“憑你們也配和我宇文無敵動手嗎?”
  
  寇仲得徐子陵提醒,更明白這是生死關(guān)頭,逐漸冷靜下來,沉聲道:“配或不配,動手見個真章便清楚分明。”
  
  徐子陵則以平靜得連寇仲亦驚奇的語氣淡淡說道:“究竟是否你的爹娘恬不知恥,竟給你改了個這么吹牛皮的名字呢?”
  
  宇文無敵眼中掠過狂怒的神色,伸手往后一抹,把背上的長矛取到手中,登時生出一股凜厲的殺氣,直沖過來。就在此刻,兩人晉入水中月的精神境界,同時催發(fā)刀氣,憑聯(lián)手之力,堪堪抵著這可怕的對手。宇文無敵掠過訝色,長矛一擺,腳下就勢搶前三步,矛勢展開,幻作千百矛影,長江大河般朝兩人攻去??苤俸托熳恿暌寻洋w內(nèi)奇異的真氣運行到極致,感官以倍數(shù)的增強,清楚地感到對方矛影幾全是虛招,只有攻向徐子陵咽喉的一矛,方是實招。
  
  寇仲狂喝一聲,容色卻是靜若止水,猛往前沖,運刀劈出,直取宇文無敵左肩,真氣透刀而去,發(fā)出破開空氣的尖嘯,聲勢驚人至極。徐子陵亦是心境玲瓏剔透,比之平時練功還要澄明清晰,完全把握到敵矛的來勢和速度,沒有半點遺漏,當(dāng)下沉腰坐馬,一刀劈去。對方閃電橫移,不但避過了寇仲一刀,還改變了長矛的角度和速度,轉(zhuǎn)取他的右脅。徐子陵原式不變,略微改變角度,“鏘”地一聲劈在對方矛尖上。勁氣交擊。徐子陵悶哼一聲,給對方長矛傳來有若千重浪涌的勁力震得整個人拋跌開去。
  
  宇文無敵亦不好受,刀鋒傳來的真勁怪異無比,似有若無,又是灼熱如火,遇上自己的真氣,卻化作了游絲般的細(xì)線,箭矢地射入經(jīng)脈里,勉強化去,已不由往后退開小半步。他乃宇文閥中的高手,除閥主宇文傷不論外,論武功僅次于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和宇文仕及三人,豈知全力出手,不但殺不了徐子陵,還給他逼退半步,此事若傳出去,立要威名盡喪,不由殺機(jī)大起。他自接到手下報告寇徐兩人在瓦崗城現(xiàn)身后,自恃武功高強,孤身一人追來,抱定主意先下手殺死其中一人,再向另一個逼出賬簿下落來。原來那晚登船偷賬簿者,正是宇文成都,他吃了大虧回來,不敢說出真相,只說賬簿先一步被兩人偷了,累得宇文無敵心存輕視,到此刻才醒覺兩人大不簡單。
  
  寇仲直覺知道徐子陵死不了,但更知道若不能纏著宇文無敵,那徐子陵就死定了。哪敢猶豫,使出“血戰(zhàn)十式”最凌厲的一式“君臨天下”,人刀化而為一,撞入宇文無敵掣起的另一圈矛影里。徐子陵凌空飛跌的當(dāng)兒,已知機(jī)地運行體內(nèi)灼熱的真氣,到跌實地上,彈簧般跳起來,見兩丈外寇仲被宇文無敵的矛影困在其中,不住發(fā)出刀矛交擊的鳴響,忙朝兩人沖去。
  
  宇文無敵卻是叫苦連天,吃了暗虧。原來他捉錯用神,接寇仲的第一刀時以為他亦和徐子陵走同一路子,遂以硬碰硬,運起十成陽勁,去應(yīng)付他以為同是偏熱的陽勁。豈知矛刀絞擊時,一股奇寒無比的陰氣,由寇仲刀鋒傳入。陰陽天性相克,宇文無敵猝不及防下,立時傷了幾道經(jīng)脈,最后雖勉強化去,功力已打了個折扣,兼之寇仲刀刀以命搏命,一時竟擺脫不了他。此時徐子陵又安然無恙地殺來。宇文無敵信心頓失,因他本以為徐子陵不死亦傷,哪知對方竟像個沒事人似的,怎不令他駭然欲絕。但他畢竟乃一流高手,心神絲毫不亂,狂喝一聲,矛勢擴(kuò)大,把徐子陵也卷了進(jìn)去。更施展渾身解數(shù),務(wù)要殺死兩人,能否取得賬簿已屬次要。
  
  刀矛每次相觸,都生出嘹亮的脆鳴,倍添此戰(zhàn)險惡之勢。愈打宇文無敵愈感吃力,對方一寒一熱,一陰一陽,使他窮于應(yīng)付。而且兩人的真氣博大精深、玄奧莫測,似是潛力無窮,永不衰竭。
  
  不過寇仲和徐子陵事實上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敵矛那似可無限期地繼續(xù)下去的狂猛攻勢,更形成他們千斤重的心頭壓力,逐分消磨他們的意志。對兩人來說,這實是自出道以來最大的挑戰(zhàn)和鍛煉,假設(shè)他們能挨過此關(guān)而不死,立即可晉身一流高手之列。在這情況下,宇文無敵等于他們的導(dǎo)師,以死脅迫他們來作一次總鍛煉。就在兩人快要崩潰的一刻,矛勢忽地緩了一緩。
  
  宇文無敵心神劇震,知道自己被受了傷的經(jīng)脈拖累,終于出現(xiàn)空隙,大叫不妙,寇仲和徐子陵立即聲勢劇增。宇文無敵雖不情愿,卻知此時不走,休想活命。猛提真氣兩手移到矛桿正中,腳踏奇門步法,矛頭桿尾準(zhǔn)確無誤地抽擊在兩人刀鋒,猛地抽身朝后飛退。
  
  寇仲和徐子陵在氣機(jī)牽引下,刀化長虹,直擊宇文無敵。這宇文閥的高手一聲痛哼,帶著兩蓬血雨,轉(zhuǎn)瞬消沒在暗黑的山林里。寇仲和徐子陵同時跪倒地上,以刀撐地。此仗實是勝得險至極點,總算撿回兩條小命。
  
  滎陽的失陷,實是關(guān)乎大隋興衰的其中一個轉(zhuǎn)折點,更是李密爭霸天下的起步點。李密于大業(yè)十二年加入瓦崗軍,此人極有謀略,胸懷壯志,利用瓦崗軍和翟讓如日中天之勢,更憑其不世武功,降服了附近的小股義軍和不同勢力,以倍數(shù)的增強瓦崗軍的力量。同時更看清楚一向單靠截取漕運來維持軍需,實是瓦崗軍發(fā)展的致命弱點,不足以供應(yīng)所需。于是他向翟讓提議道:“先取滎陽,休兵館谷,待士馬肥充,然后與人爭利?!敝淮艘姷?,可看出李密的雄才偉略,實勝翟讓。只要能控制滎陽地區(qū),便可長期解決糧食供應(yīng)的問題,進(jìn)一步擴(kuò)展勢力,更直接威脅到東都洛陽,至乎影響到京師和洛陽與江都三大軍事重鎮(zhèn)的聯(lián)系。
  
  翟讓同意后,同年十月,瓦崗軍大舉進(jìn)攻,先攻下滎陽外圍各縣,直迫滎陽城。楊廣對此極為重視,派出當(dāng)時頭號猛將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大使張須陀為滎陽通守,率領(lǐng)二萬精兵迎戰(zhàn)。此人無論在朝廷或武林,均享盛名,一手“狂風(fēng)”槍法,號稱當(dāng)代第一槍手,生性驕橫自負(fù),當(dāng)然看不起當(dāng)時只是薄有微名的李密。
  
  以前瓦崗軍每次碰到張須陀,都被他殺得棄甲曳戈而逃,故翟讓畏之如虎。聽到來迎擊他的是這個克星,急欲退兵,說道:“此人精通兵法,槍技蓋世,手下羅士信、秦叔寶更是驍勇善戰(zhàn),不如暫避其鋒,再圖后策?!?br/>  
  其他手下均心膽俱寒,無不同意。惟李密力排眾議,請翟讓率主力與之正面交鋒,自己則與四大得力手下王伯當(dāng)、祖君彥、沈落雁、徐世勣率領(lǐng)千余好手,埋伏在大海寺北的密林內(nèi)。當(dāng)雙方主力接觸,翟讓的大軍果然節(jié)節(jié)失利,被張須陀追擊十余里,來到大海寺。李密立起伏兵,從后掩擊張軍。翟讓大軍亦配合回頭反擊,前后夾攻下,張軍傷亡慘重。李密更親自出手,擊斃張須陀。此戰(zhàn)使李密名揚天下,成為瓦崗軍聲望最高的人物,隱然凌駕于大龍頭翟讓之上。
  
  是次大捷,確立瓦崗軍立足的根基,重創(chuàng)隋軍的威望。在這種形勢下,翟讓只好讓李密自領(lǐng)一軍,號稱蒲山公營。李密出身貴族,世代受封,故他繼承蒲山公的爵位,并以此為名。李密野心極大,既得滎陽,又謀興洛倉。該倉乃隋室最大的糧倉,楊廣極為重視,派出虎賁郎將劉文恭率步騎兵二萬五千人,由東都洛陽東進(jìn),企圖挽回頹勢。又使裴仁基自虎牢襲擊瓦崗軍側(cè)背,希望以兩支大軍,牽制李密。同一時間,楊廣更遣得力手下王世充往洛口,與李密正面交鋒。
  
  當(dāng)徐子陵和寇仲到達(dá)滎陽,雙方大軍正僵持不下,形勢一觸即發(fā)。兩人自擊退宇文無敵,信心陡增,又因多了這番險死還生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練起功來再不像以前般盲闖瞎撞,故在二十多天的旅程中,兩人無論精神和功力,均突飛猛進(jìn)。若有以前在揚州熟悉他們的人在這刻撞上他們,必會因他們的改變而大感驚訝。
  
  徐子陵長得更是儒雅瀟灑。肩寬腿長的身體挺得像槍桿般筆直,寬廣額頭下一對虎目靈光閃動,充盈著懾人的魅力,雖然只是剛滿十九歲,但已予人長大成人的印象。
  
  寇仲卻是霸氣日盛。他雖比徐子陵矮了寸許,但已比常人高上半個頭。由于他的肩背特別寬厚,更顯得身形偉岸。
  
  若徐子陵是飄逸,寇仲就是豪雄。
  
  難得是寇仲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與他的雄渾霸氣并在一起,恰好產(chǎn)生出一種中和的作用,形成他獨有的風(fēng)格。不過兩人仍不自覺自己踏進(jìn)了高手之林,入城過關(guān)時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定主意若有異動,立時逃之夭夭。在這種時刻,城防關(guān)口自是嚴(yán)格之極,兩人甫抵城門,給身穿青色武服的瓦崗軍盤問。帶頭者見他們身佩長刀,氣派不凡,仔細(xì)盤問他們的家派來歷,到此的目的等細(xì)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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