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清深深吸了口氣，知道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的，于是岔開了話題：“今年還不錯吧？”
　　“還行吧?！敝苁澜疬肿煨Φ溃熬褪悄沁呌晁?，實際做活的工日才二百來天。不過好歹管飯，也掙了好幾千哩?！?br/>　　“那也不錯?！敝苁狼妩c了點頭，“有手藝就是好，比種地強?！?br/>　　“就是苦了丁霞?！敝苁澜饚е敢饪粗谂c許有香小聲說話的丁霞道，“多虧有你們照應她才少吃苦，要不然我在外面也不放心哩。”
　　兩人又說了一會，丁霞已經(jīng)打哈欠了，許有香也變得焉巴巴的。周世清幾次欲言又止，可是不好意思開口。終于周世金自己也意識到了什么，站起來笑道：“哥，嫂子，耽誤你們歇息啦，我們回去了?！?br/>　　“嗯?！敝苁狼逡膊豢吞?，甚至都沒有起身，只是叮囑道，“路上黑，慢點?！?br/>　　“大侄兒，有空去我家玩?！倍∠紝χ軗P帆笑道，周揚帆只好含糊應了一聲。
　　看著周世金兩口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周世清突然道：“揚帆，要不明年你也跟你二爺出去做工吧?！?br/>　　周揚帆微怔，想了一下道：“爸，我要是出去了家里怎么辦？”
　　“等開春我的腿也該好了，家里我和你媽能行。”周世清感慨道，“你要是出去了也能多掙一點錢，家里不用操心。”
　　周揚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等年后再說吧。我覺得我還是在家好，能一起幫著干活，抽空干干別的也能掙點?！?br/>　　周世清苦笑道：“鉤黃心蟹是能掙不少，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呀！等到清明前后蘆葦出青了，黃心蟹出了窟就沒人吃了?！?br/>　　“睡覺吧！”許有香擺了擺手道，“等過完年再說吧?！?br/>　　農歷臘月二十三，民間傳統(tǒng)的小年，俗稱“送灶”。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做好吃的，既是為新年預熱，也是為了讓灶王爺嘗到人間的美味，上天后為人間多說好話，讓天帝賜福與人間。
　　周揚帆這天沒有去鉤黃心蟹，全家人都不同意他再出去，他只好在家待著，像自己小時候老太爺給自己講故事一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跟遠航講著“送灶”的典故。周遠航顯然對于這些不怎么感興趣，聽了一會兒撇嘴道：“原來灶王爺也需要巴結才幫人說好話?！?br/>　　周揚帆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看著弟弟笑道：“還真的是這個理兒，恐怕這就是我們說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吧?！鄙晕㈩D了一下他又語重心長道，“遠航，咱家們是窮了一點，可咱得有志氣，該是咱的咱要努力爭取，不該是咱的咱不能起壞心思，你明白嗎？”
　　“我知道?！敝苓h航滿不在乎道，“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周揚帆沒有想到弟弟居然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不由得大感驚訝，笑著問道：“那你曉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我知道?！敝苓h航懶洋洋道，“就是說老實人只能窮一輩子，小人倒是可以活得很自在?！?br/>　　“胡說?！敝軗P帆哭笑不得道，“你是哪里學來的這些歪道理，哪有這樣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