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魔法少女”這件事便宛如一道光,照入了夏涼原本的人生中,讓她尋到了一處得以自救的出路。
以至于她沒有任何猶豫地,甚至沒有去考慮過是否要付出什么,便選擇了答應(yīng)。
“因為對我來說,那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覺。”
看著翠雀,夏涼眸光微閃:“我很幸運,在那個時候得到了小璐和小前輩你們的邀請,能成為魔法少女,對我來說是非常驚喜,如同幻夢般的經(jīng)歷?!?br/> “那么,為什么現(xiàn)在你會感覺到煩惱?”翠雀點點頭,保持著沉靜繼續(xù)提問。不過,在聽過夏涼口中的“故事”后,她的內(nèi)心遠(yuǎn)沒有表面上那么鎮(zhèn)定。
之所以沒有立刻出言安慰,是因為她很清楚,夏涼從過去走到今天,能夠保持住現(xiàn)在的品行,而非被過往的經(jīng)歷與灰暗的生活徹底吞噬,必然是在心性上飽經(jīng)磨礪的。這樣的她,需要的并非是“同情”。
她向自己說出這個故事,并不是在索求那么無用的感情。對于個人的苦難來說,同情只是最為輕飄飄、最無需負(fù)責(zé)的廉價善意。
若是她與夏涼素不相識,僅僅只是在社會新聞中得知一件慘事,那她會毫不猶豫地表達(dá)自己的同情;但她認(rèn)識夏涼,夏涼是她為了方亭市與女兒未來團隊選中的魔法少女,是一個真正存在于她面前,等待著引導(dǎo)的孩子,她得切實地幫到對方。
“為什么還會煩惱呢?說實話,我對自己現(xiàn)在的感情也感覺到很困惑?!?br/> 順著翠雀的話語回答,夏涼情不自禁地輕觸胸口,面色茫然:“我毫無疑問是感覺幸福的,這一個月的生活比我此前一年都更有意義,只是,這份空虛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大概本質(zhì)還是“寂寞”吧?
翠雀不語,卻在心中作出了判斷。
設(shè)身處地去想,若是她處在夏涼的位置上,一個人居住在這間同時承載著幸福與不幸回憶的屋子里。每天作為魔法少女活動結(jié)束后,回來后卻還是要面對孤獨。想來,她也是會感覺到寂寞的。
既然如此,她便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
“小錦?!?br/> 沉思后組織好話語,翠雀開口:“你現(xiàn)在,對自己的母親是怎樣的感情?”
毫無疑問,夏涼成長過程中對其影響最大的,便是她的生母。然而生母對其所灌輸?shù)摹白龉院⒆印边@種理念,反過來導(dǎo)致了夏涼如今對自身的疑惑。
翠雀認(rèn)為,自己或許沒法三言兩語根除這種理念對夏涼的影響,但至少自己得告訴她,究竟什么才是對的。
“我的媽媽?說實話,我也搞不清楚?!?br/> 思索著翠雀的問題,夏涼怔然地低下頭:“大概還是對她有些留念的吧?所以才一直想找她要個答案,但是從那之后,不管去監(jiān)獄幾次,她都完全不愿意見我。”
“那么,容我冒昧。”
改變姿勢為正坐,翠雀神情鄭重地看著夏涼:“我認(rèn)為,你媽媽所說的東西是錯的?!?br/> “……很多人對我說過這句話呢?!?br/> 夏涼抬起頭,干笑道:“但從來沒有人解釋過為什么,小前輩你是怎么認(rèn)為的?”
“因為,‘乖巧’和‘被愛’是沒有因果關(guān)系的?!贝淙该嫔涞Z氣十分認(rèn)真。
這是她必須幫夏涼理清的思緒,讓她認(rèn)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
“哈哈,說的也是。雖然這種程度的話,其實我早就想到了?!?br/> 愣了片刻后,夏涼有些苦澀道:“我其實知道,只是聽話什么用都沒有,如果那一天之前我能早點站出來,說不定我可以不用變成沒有家的孩子吧?說穿了,那時的我只是一直在自我滿足、自我安慰罷了?!?br/> “人心本來就是復(fù)雜的,所以不要因為這種事去責(zé)怪自己,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br/> 搖搖頭,翠雀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除此以外,我想說的是,乖巧是沒有錯的,乖孩子應(yīng)該被表揚和稱贊。但與此同時,其實‘任性’才是孩子的特權(quán)。”
“任性?”夏涼呆住了一瞬。
“任性?!贝淙傅坏乜隙ā?br/> 微微睜大眼,夏涼不解道:“但是,任性肯定會被大人覺得很煩,然后被討厭的吧?”
“是伱把大人想象得太片面了。”
翠雀單手下按,示意她耐心聽:“無時不刻的任性是會讓人討厭沒錯,但是,適當(dāng)?shù)娜涡裕鋵嵤且彩且环N討好。不如說這就是一種撒嬌的方式?!?br/> “誒?”夏涼驚愕出聲,“就算你這么說……”
“太過乖巧的孩子,因為完全不會任性,不會去表達(dá)自己的欲望,顯得太過完美與理想化,反而會讓爛掉的大人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垂下眼,翠雀慢慢地解釋著:“在如此懂事的孩子面前,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是稱職的成年人,甚至還需要孩子來哄自己,仿佛自己才像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如果是普通的家長還好,會因此而反思自己是否有所不足;但如果是內(nèi)心已經(jīng)完全被陰暗集聚的人,只會去異化,去排斥,甚至對這樣的孩子感到厭煩?!?br/> “讓我去妄加猜測的話,你的母親,想來最后就是這樣的心情吧。當(dāng)你試圖去安慰她時,反而會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所以你其實沒有錯,是你的媽媽不夠稱職,你們分別處在母親和女兒的角色上時,她比起你失敗太多了?!?br/> 翠雀說完了這一大段話,看出夏涼在試圖理解,便不再言語,給予她一定的時間去消化。
夏涼則在反復(fù)思考中,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去反駁翠雀。
“……那樣的話,我究竟該怎樣是好?!?br/> 長久的沉默后,她低聲道:“就算現(xiàn)在意識到這些,我也已經(jīng)沒辦法彌補了?!?br/> “已經(jīng)說過了,這本身就不是你的錯,談何彌補?”
對夏涼在這件事上的執(zhí)念感覺到有些頭痛,翠雀嘆息一聲:“如果你真的感覺放不下的話,那就把它好好存放起來,先向前看吧?!?br/> 夏涼不語,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像我之前說的,先學(xué)會任性如何?”
翠雀語氣放緩,抬起食指:“并非一味地以笑容迎合,而是學(xué)會自私一點,去為自己考慮?!?br/> “這個聽上去有點難?!?br/> 夏涼陪著笑,面露難色:“而且就算要學(xué)會任性,我該怎樣去做呢?”
“你可以多向你的隊友:白玫和我表露真心?!?br/> 翠雀調(diào)轉(zhuǎn)抬起的食指,使其指向自己:“甚至于現(xiàn)在,我就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