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蘆筍都要涼了,他毅然決然地用叉子叉起蘆筍,閉上眼睛,把叉子轉(zhuǎn)了不知幾個圈,然后送到了嘴邊。
從中間咬斷。
那清新微澀的味道,脆脆的口感讓他下了決心。
豁出去了,再來兩根。
一根從頭吃起,一根從尾巴吃起。
仔細地吃完了三根蘆筍,他看著銀盤子上的汁水,有一種端起來舔舔的沖動。
以前他洗蘆筍都是一把撅斷,把根部順手扔進垃圾桶,只留下嫩嫩的矛尖。為此沒少被老媽和雪櫻罵。
餐廳里的音樂聲大了起來,放的是一首流傳許久的老歌:
……
突然忘了揮別的手
帶著笑的兩行淚
象一個絕望的孩子
獨自站在懸崖邊
……
神情恍惚,仿佛一下子回到到三年前,他在航天城太空港告別雪櫻,剛登上那艘最終把自己帶到這里的運輸星船時,船上放的正好是這首歌。
他心中一動,回頭向棧橋望去,雪櫻正在向這邊張望,看到自己回頭,立刻拼命地揮動著手……
眼框里有液體涌動,怎么壓都壓不住。
“哭吧,哭吧。人剛來的時候都介樣??迚蛄司秃昧恕!睂O琦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后,聲音溫和,還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右邊的。
肩部的不適讓他清醒了過來,收住了即將宣泄的情緒。
在這個陌生的,荒謬的,無法無天的,人肉被稱作香肉端上餐館飯桌的生存區(qū),最危險的事莫過于當(dāng)眾宣泄自己的感情。
平靜了一下,他問道:“你吃飯了沒有?沒吃我請你?!?br/> 孫琦沒說話,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
王楚斌以為他誤解了自己的話,解釋道:“我請你吃個飯。謝謝你給我的指點。交個朋友。不過,我就這么多錢?!?br/> “好說好說?!睂O琦起身去了,很快端來了兩碗面條。
最便宜的白水煮面,一碗才八十。畢竟現(xiàn)在的農(nóng)業(yè)已經(jīng)完全工業(yè)化,效率很高,谷物的價格相對低一些。
兩人就著白水煮面打開了話匣子。孫琦發(fā)現(xiàn)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主動挑起了話題,“對了,斌哥,你打算立刻找工作嗎?”
“找工作?”
“當(dāng)然了,在介地界兒你再有錢也會坐吃山空的。等冬天的時候,交不起電費的人會被活活凍死?!?br/> “凍死?”王楚斌很不解,他以為??ㄌ嵝堑纳鎱^(qū)雖然實質(zhì)上是監(jiān)獄,但最低生存條件應(yīng)該是有保障的。
“難道他們會花錢免費讓咱使用能源?你可別忘了,咱是流放者,被開除母星球籍的人?!?br/> 王楚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覺得跟孫琦解釋自己的經(jīng)歷沒什么意義。別說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自己能講清楚,孫琦也不見得相信。
他現(xiàn)在隱隱覺得,恐怕自己和全j生存區(qū)的,甚至全海卡提星的,任何一個人,來辯解自己是無辜的,都不會有任何意義。
“那你會不會嘛特殊技術(shù)么?機電,種植?”
“都不怎么會。我原來是太空工業(yè)公司保安隊的。”王楚斌實話實說,反正太空工業(yè)公司有超過三百萬的雇員,告訴孫琦也沒什么。
“那你殺過人沒?喜歡嗎?你要是喜歡可以去當(dāng)獵頭人?!?br/> “沒有。獵頭人是干什么的?”王楚斌撒了謊。一來他不敢信任孫琦太多,二來他覺得自己那都是正當(dāng)防衛(wèi),不算殺人。
他在這一點上很咬文嚼字。
“去d區(qū)殺失魂人,一個能有八十。要么就領(lǐng)了區(qū)長的命令,追殺逃犯領(lǐng)獎金?!睂O琦輕描淡寫,好像提到的是殺雞殺豬。
王楚斌搖頭。
老殘在隧道里干掉的那個就是失魂人。生存區(qū)介紹上說他們是人類變異的危險動物。但對他來說,失魂人也是人類,至少現(xiàn)在他還做不到象捕殺獵物一樣去殺害自己的同類。三年來他連人型獸都不愿意殺。
反過來說,就算不忌諱殺人,自己也沒能力當(dāng)賞金獵人,去捕殺連區(qū)長都不肯派人對付的家伙。他的正義感還沒到把自己的小命搭上的地步。
“那你這還真有點麻煩?!睂O琦皺眉想了想,“打獵你總成吧?”
“這個沒問題?!?br/> “那就好辦多了。你可以去安環(huán)局領(lǐng)除害任務(wù),足夠你堅持過這個冬天的?!?br/> “要做什么?”
“就是和其他獵人組隊,去地下捕殺變異的老鼠,有時候還有狐貍啊,刺猬嘛的。介東西咬電線,所以得定期清除,否則麻煩就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