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靠在病房的艙壁上,聽著里面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慕饘倥鲎猜暋D鞘轻t(yī)生在為手術(shù)器械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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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雪的要求,他得一直候在病房外。盡管這事實上毫無意義,他是施耐德的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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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創(chuàng)手術(shù)確實不假,但不是體檢,而是安裝動脈鎖。醫(yī)生會在雪的身上做極小的切口,讓無菌的鉑金細(xì)絲進(jìn)入她的體內(nèi),纏繞在她心臟周圍的動脈上,整個手術(shù)過程比裝假牙還容易,手術(shù)后雪也很難覺察自己身體的變化??刂蒲b置只是指甲蓋大小的薄片,藏在肋骨的邊緣,全套裝置加起來不過十幾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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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植入動脈鎖的人帶著它過一輩子都沒事,但拿著遙控器的人隨時能殺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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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原本已經(jīng)拒絕了施耐德的建議,但被施耐德的一句話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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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德問,“如果夏彌還活著,你會給她安裝動脈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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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夏彌,阿巴斯的禁忌詞匯。時至今日阿巴斯都無法確定那個女孩是不是存在過,或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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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倒回到北京地鐵的前夜,他會不會選擇放走耶夢加得?阿巴斯反復(fù)地詢問自己,最后他對自己說我仍然會做同樣的選擇,因為那是耶夢加得,龍王耶夢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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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夏彌真的存在過,是那個龍王精神分裂出的一個人格,可他不能為了留住夏彌的幻影而放走滅世的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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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jīng)堅定地選擇了站在人類的一邊,這條路他必須走到黑,因為他曾為這條路支付了太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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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施耐德和愷撒,希望雪只是個普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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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伸到自己的防寒服里面,某一節(jié)肋骨處,使勁按下去的話,會覺得有一丁點(diǎn)的疼痛。他確實做了那個微創(chuàng)手術(shù),動脈鎖寂靜無聲地在他的體內(nèi)工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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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術(shù)的時候他要求不打麻藥,他清醒地感覺著那些鉑金絲進(jìn)入自己的體內(nèi),如同毒蜘蛛的觸手那樣緩緩地纏繞在他的動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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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為自己的謊言支付的代價。他欺騙了那個因紐特女孩,無論理由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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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跋涉,損失了全部的雪橇犬之后他們只得自己充當(dāng)雪橇犬,每個人都在腰間系著繩子,繩子后面拖著小型的雪橇,里面是他們從冰下?lián)尵瘸鰜淼奈镔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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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夜剛剛開始,太陽不再升起但天邊還是有微弱的亮光,可以當(dāng)作判斷方向的參考,但不太精準(zhǔn),剩下的就得看運(yùn)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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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讀不讀推理?”芬格爾喘著粗氣,但還有心情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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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讀推理,我有個女巫一樣的未婚妻,任何推理她只要看到一半就會猜到結(jié)局。而且,她會跟我劇透?!?br/> ?
??“1939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出版了她的成名作《無人生還》,十個有罪的人被邀請去一個島上的別墅度假,全部都死在那里。你說像不像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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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yamal號上載的都是有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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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兇手就在船上,《無人生還》里就是這么寫的。他會想辦法讓我們互相猜疑,最后把我們一個個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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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那個殺局的辦法很簡單,只要十個人中有兩個人是絕對相信彼此的,一直呆在一起,兇手就不能得逞?!本频侣橐录尤肓诉@個無聊的討論,“但每個人都猜對方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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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美女也讀推理?!狈腋駹栒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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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興趣讀那破玩意兒,但交過寫推理的男朋友?!?br/> ?
??芬格爾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捶打著自己的膝蓋,“歇一會兒歇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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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撒和酒德麻衣也停下了腳步。確實應(yīng)該休息了,遭遇利維坦之后他們連續(xù)不停地跋涉了十二個小時,體能接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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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撒隱隱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為了那個未知的科考站,放棄了撤回yamal號的機(jī)會。他們事實上已經(jīng)迷路了,本應(yīng)出現(xiàn)在半途中的好幾個永久性地標(biāo)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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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圖上看北極圈,會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人類的足跡已經(jīng)遍布北極圈的每個角落,甚至每年有上千名游客能夠親臨北極點(diǎn),拍照留念,甚至在那塊浮冰上舉辦香檳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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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失去機(jī)械的支持,北極圈就驟然變作一片恐怖而迷幻的荒原,一個看不見障礙物的迷宮,你往任何方向看去它都是一樣的,會覺得自己永遠(yuǎn)在原地轉(zhuǎn)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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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酒德麻衣獵殺了那頭北極熊,他們的食物供給都是問題,原本充足的自加熱罐頭居然沒能找回來,然而一路烤熊肉的話他們就需要大量的燃料,燃料的供給也是非常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