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眼珠一轉,心中明白了,原來那個可憐的舊高岳被這叫竇申的耍了,竇申先是假裝好人,邀請窮太學生高岳來平康坊尋花問柳,再叫那名潤卿的中曲尤物去勾搭他,結果烏燈黑火里伴宿的卻是丑陋肥胖的王團團,怪不得晨鼓后高岳看見了枕邊人的真面目,又恨又羞,發(fā)了心疾一命嗚呼。
“高岳啊高岳,害死你的人你可知曉了?是這位竇喜鵲,你就算化成了灰,也要去找竇喜鵲算賬。”
話雖這么說,高岳表面上還是波瀾不驚,而是摟住王團團,對竇申一本正經,“你們有所不知,正所謂不睡過,不知道團團的好?!?br/> 結果眾人一愣,接著笑得更開心了。
平康坊保唐寺前,雖昨夜風雪,但此時依舊人山人海,此地每月八日固定是坊內娼妓們出門祈福的日子,出行前娼妓給鴇母絹一匹,而后自各曲走出,帶著婢女來寺廟里祈福、觀戲,當然還有更重要的,趁機拋開那些應酬的恩客,來和心上人相會——故而寺廟院墻內外,都是長安城內的士子讀書人,跑來和相好的約會,當真是熱鬧非凡。
寺門前,竇申和濃妝艷抹、風情萬種的楚娘潤卿相伴,小廝奴仆們舉著綾羅傘,還舉著旗幡上面大書著“北里中曲”,身后那群趨炎附勢的紈绔和小兒都拍著巴掌喊著“畫中人,凡間仙,才子配花魁”,當真是威風八面。
很快喝彩變?yōu)榱撕逍?,竇申行列其后,兩個小廝舉著把破爛傘,下面走著的是穿著寒酸皺巴學士服的高岳和相貌低下的王團團,也舉著個麻布做的旗幡,上面用黑炭描著歪歪斜斜“北里循墻曲”的字樣,一片“窮酸配夜叉”的嘲弄聲四起。
王團團很是痛苦,因為在平康坊當娼妓最重要的就是要艷名遠播而非顛倒,但高岳卻泰然處之,暗自盤算“我現在起點畢竟是堂堂太學生,畢業(yè)于全帝國最高學府,比我先前那個西京市某大學歷史系應該強得多,完全具備應試做官的資格。做官,有趣,然后應該是步步高升,錦衣玉食,主宰廟堂,迎娶唐朝白富美,在這個時代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真有點小激動呢!唉,就是馬上的春闈科舉應該如何應對呢?”
剛在歪歪得起勁時,門坊邊墻下,突然有個須發(fā)斑白,也穿著件半新不舊學士服的男人,冷不丁對著自己喊了聲,“逸崧!”
高岳愣下,然后才反應過來那男人喊得是自己,而后望著他,也不清楚對方是誰,只見此男人大約四五十歲年齡,滿臉皺紋,凍得抖抖索索窩在墻下雪地里,在保唐寺內外的紅男綠女當間顯得很扎眼。
“你......”高岳也不好意思說不認識對方,因為害怕露出破綻。
但那男人手里舉著卷詩文,討好地捧到竇申眼前,還對高岳埋怨說,“逸崧啊,你結交了竇郎君這樣的俊杰,也不知會愚兄一聲?!苯又值吐曄職獾貙Ω]申說,“竇郎君,這行卷(1)名為文編,皆是某自往年詩作當中,選出最中意者結成,因得到消息,知曉竇郎君不日即將以蔭出仕美原尉(2),并在平康里舉辦餞別之宴,特來獻拙賦共十三首,塵冒尊嚴,無任悸栗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