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錚拉著媳婦,單手拉著架車?yán)K出城。
“江錚?！?br/>
“對了。”江錚像是才想到什么，打斷魏紅旗的話。
他伸手從口袋里面掏出一打毛票，快速遞到魏紅旗手里。
“這是剛剛賣藥膏的錢,你拿上，回去交到生產(chǎn)隊去?！?br/>
“是不是多了？”魏紅旗算是看出來,江錚不愿意繼續(xù)說剛剛的話題。
“不多，我提價，比咱們在集市上賣的要貴點。”
魏紅旗輕吐一口氣，點了點錢，同樣的量,價錢貴了三分之一。
“提這么多。”她有點詫異。
“這還多？咱們在集市價錢才是低?！?br/>
雖然一樣能賺,江錚卻打心里覺得情況不一樣。
“放心,對方買下來的，倒手賣出去，指不定賺更多?！痹捓镌捦?，露點意思。
“雖然賺的多，可我心里不安生,江錚,我們以后還是在集市賣吧?！蔽杭t旗看向江錚，眼底滿是擔(dān)心。
江錚心被撞一下，略微沉思后答應(yīng)下來。
“其實我也沒干過多少次，你不答應(yīng)，那以后就不去?！?br/>
“你放心,最近天熱,生產(chǎn)隊藥膏一次做的量已經(jīng)在減少,以后肯定不會剩下這么多。”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魏紅旗寧愿江錚安安穩(wěn)穩(wěn)的,如今五里已經(jīng)在慢慢好轉(zhuǎn)，完全不需要走歪路子。
“聽你的?！?br/>
江錚心里卻在計算，如今大旱，黑市全部都是賺錢的活計，要不要背著媳婦偷偷做點什么。
其他不說，加工廠那里拿到東西轉(zhuǎn)手到黑市，這一道就能賺不少。
魏紅旗見他說的心不在焉，晃晃他胳膊。
“你別不當(dāng)回事，我們現(xiàn)在生產(chǎn)隊干的能填飽肚子，其他地方就算是掙再多錢，花不出去不也是白搭?！?br/>
最后這句話，把江錚的注意力給拉回來。
“記著呢，我覺得媳婦你說的有道理?！?br/>
如今什么都要票，有錢只能去黑市。
但是賺的那點錢在黑市根本買不多，畢竟他也只是順手時不時干一把。
江錚腦子思緒理清楚，扭頭看向媳婦，視線正好撞上，他就忍不住樂。
“笑什么呀？”魏紅旗奇怪。
小手抹在臉上，沒看到有什么臟東西。
江錚樂呵道：“笑我娶個膽小鬼，膽子丁丁大?！?br/>
他還專門伸手比劃一下，兩指距離一點點。
“我這叫安穩(wěn)?！蔽杭t旗還想多補充兩句，眼前路邊上竄出來一個人影，嚇的她立馬倒退一步。
江錚笑聲更大一點，手上不忘護著她，免得被架車給扳倒。
“你別慌，沒什么……”
江錚看到眼前這一幕，第一時間挪開眼神，眉頭緊皺。
魏紅旗身形晃動時，盯著眼前衣衫不整跑出來的女人，扶著江錚胳膊站穩(wěn)的同時，踮起腳尖抬手捂住他眼睛。
“你別亂看，這大白天就……真不要臉?！?br/>
大夏天本就穿的少，眼前女人衣衫連肩頭都沒遮住，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 ?br/>
杜霞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在這么偏僻的小路上見到人，邊跑邊將衣服給穿好。
還沒走兩步，剛剛爬上來的坡下，伸出一只手來抓住她的腳。
“你站住，跑什么跑！”
這聲一出，魏紅旗沒辦法再裝看不見。
“大林，你怎么在這？”
吳大林從坡下爬上來，看著站在眼前的江錚跟魏紅旗，蒙在原地。
“我……我……”
……
“你別哭了，有什么話直接說出來，如果真是他欺負你，我們也不攔著。”
大道上，魏紅旗站在杜霞面前，被她哭的心煩意亂。
“你們認識，誰知道是不是一起的?！?br/>
魏紅旗只能耐著性子安慰，余光就看到吳大林耷拉著腦袋腦袋站在邊上。
“說吧，這是怎么回事?！苯P冷臉盯著吳大林。
“我也不知道，我燒完那段路，打算從這回家，一棍子就被人敲暈，醒過來就看見這女人……”吳大林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光棍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女人身上能這么白。
江錚蹙起眉頭，還沒說什么，邊上杜霞就尖叫起來。
“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半路看見我才起的色心！”
“瞎講，我沒有，我都不認識你！”
“怎么是我瞎講，你們五里出來的能有什么好人！”
“你！”
魏紅旗一把抓住杜霞手腕，微微用力：“你怎么知道，我們是五里的？”
“這……”杜霞話頓時卡在嗓子里，一把甩開魏紅旗的手：“這條路只通五里，你們不是五里的人為什么走這過！”
“這路還通集市，東南這一塊的大隊去集市都走這?！?br/>
因為是從田地間穿過去的小路，比那些大路都要省時間，一人拉一輛架車，正好能通過。
“你在撒謊?！?br/>
“我沒有，你們就是欺負我一個人，我的清白就被你們這些人給毀掉，往后都沒臉見人，我還這么找婆家?！?br/>
杜霞沒再大聲，整個人捂著臉站在那，哭的凄慘。
魏紅旗聽見她又哭出聲，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你過來。”江錚沒理會杜霞，拽過來吳大林，伸手摸了摸他后腦勺。
是有一塊腫起來。
江錚手上用了力氣按下去，吳大林立馬疼的直抽氣。
“輕點輕點。”
“沒一棍打死你算好事，回去讓毛腳大夫給你看看?！眰侥X子可不好。
魏紅旗看過來：“現(xiàn)在你們打算怎么辦？”
這話問的是吳大林。
吳大林支支吾吾，說不好。
江錚架起胳膊，單腳踩著架車，一哐一哐地撞在地上，發(fā)出聲響，讓人聽著不安。
“既然該看的都看了，那該干的肯定沒少干，為名聲想，你嫁過來?！?br/>
“不行！”
“我不愿意！”
杜霞跟吳大林異口同聲拒絕。
兩人聽到對方的話，紛紛看過去。
杜霞雙目帶火：“你干出來的事，你有什么不愿意的?！?br/>
吳大林攥住拳頭，咬咬牙沒說出來。
是，他缺媳婦，可這么不明不白塞進來一個人，他心里也不得勁。
江錚沒管他們那么多：“既然都不愿意，還鬧什么？各回各家。”
“這事就這么算了？”杜霞不敢相信。
“不然呢？我讓你嫁給他，你又不愿意?！?br/>
“那我就這么白白被占便宜？”
江錚腳下動作一停：“那不然我讓他站在那里不準(zhǔn)動，你再把便宜給占回來。”
“……”
魏紅旗都覺得這話扯淡。
她拉了拉江錚，接過話來。
“姑娘，你是當(dāng)事人，他在被敲暈的情況下，怎么對你動手？這期間發(fā)生什么，你比我們誰都清楚，為了你的名聲，我們也痛快點，你想要什么?！?br/>
“媳婦……”江錚想攔下她。
這話說出去，不是白白認下這罪名。
打從他在吳大林腦袋后面摸到疙瘩后，他就只信吳大林。
杜霞抿緊唇，看著在場的三個人。
“我……”
“你既然認識我們是五里大隊的人，就該知道最好別沾上我們。”
杜霞被嚇到。
不是眼前這女人說的話，是站在這女人背后的那個男人，一張疤臉兇神惡煞地瞪著她。
“那你們給我錢，不然票也行?！?br/>
“沒有。”魏紅旗搖頭：“家里還有半兜紅薯，你愿意要，跟我們回去全給你?！?br/>
“你們侮辱誰呢！”
杜霞站在原地猛一跺腳，轉(zhuǎn)頭就跑掉。
江錚皺著眉頭，抬腳踹在吳大林身上。
“去，遠遠跟著看她是哪的人。”
“我不想去?！眳谴罅脂F(xiàn)在就跟吞只蒼蠅似的，直反胃。
“去不去？”
“我……”吳大林垂著腦袋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見他這樣，去了還不知道能出什么事。
“算了?！苯P看向魏紅旗：“媳婦，我去盯一眼看看誰在戳事?！?br/>
“能行嗎？”
“回去吧，不用等我?！?br/>
江錚跳出架車，已經(jīng)離開。
魏紅旗看著那背影，心里有點不安。
吳大林見此：“嫂子，我跟哥一起去?！?br/>
“哎！”
倆人一前一后跑出去，魏紅旗叫都叫不住，無奈只能彎腰拉起架車回家。
……
回到大隊，魏紅旗把錢跟會計結(jié)算完，順勢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伙食費給申請下來。
去奶奶跟前幫會忙，就開始動手準(zhǔn)備晚飯。
直到飯做好，江錚跟吳大林都沒回來。
打飯全程魏紅旗都心神不寧，小柴都看出來她不對勁。
“姐，你怎么了？”
即便接受自己是個姑娘，小柴也保留著當(dāng)男孩時留短發(fā)的習(xí)慣。
跟大隊里其他人一樣，剃成板寸，涼快還方便。
這短發(fā)在眼前晃一圈，讓魏紅旗想到江錚。
“沒什么，江錚跟大林還沒回來嗎？”
“沒啊，嫂子做飯到現(xiàn)在，都問好幾遍了?！?br/>
“是嗎？我都沒注意?！蔽杭t旗扯出一個淺笑，掃過眼前的人，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小柴，今天咱們五里燒路的人，去的有哪幾個？”
“我不知道，這事是隊長安排的，不過我記得今天有老五，不然問問他?！?br/>
魏紅旗找到方向，視線在人群里面找尋老五。
最后在排隊的中間那一段見到人。
手里勺子遞給小柴：“你幫我乘碗，我去一下?！?br/>
魏紅旗沖著人群喊一聲：“老五，院子里沒柴火了，你跟我去柴火垛那抱點來?！?br/>
“嫂子，吃完飯我就去?！?br/>
“現(xiàn)在。”
魏紅旗已經(jīng)出隊部大院。
老五磨磨蹭蹭，最后是被隊伍其他人給擠出去的。
“叫你呢，趕緊去。”
沒辦法，排隊的位置沒了，老五只能追上魏紅旗。
“嫂子，怎么想起來現(xiàn)在這個點抱柴火?！?br/>
五里的人如今都在院子里吃飯，朝柴火垛那去的路上，根本沒有幾個人。
“我問你，今天大隊安排去燒路的人，是一起回來的嗎？”
“不是，大路跟村里一樣燒的，誰先點好火就誰先回來?！崩衔搴芷婀?，不明白她為什么問這個，修路這事，以前從來不過問。
“那大林排在哪？”
“第一個，火是從縣城那往大隊燒。”
老五跟著魏紅旗停下腳步：“嫂子，不是要去搬柴火？”
“不，不搬了，去多叫幾個人，我們?nèi)フ医P他們?！?br/>
“?。俊?br/>
“快去?！?br/>
魏紅旗攥緊手，老五被喊得一愣，還沒來得及去，就被不遠處開來的車頭燈晃到雙眼。
“這誰??？”
“請問誰是五里生產(chǎn)隊長，誰是江錚妻子？”
魏紅旗望著面前身穿制服的人，心底的不安成真了。
……
縣城，派出所內(nèi)。
詢問魏紅旗的人，還是個熟面孔，是上次帶領(lǐng)大家去五里找魏紅星的周苗。
“江錚是什么時候跟你分別的，出門前有沒有告訴你他是去哪里?！?br/>
魏紅旗有種錯覺，周苗的眼里帶著厭惡。
她微微皺眉，回想著：“我們今天去縣城買東西，還沒到就賣完，之后就回家?！?br/>
賣東西的事情，她瞞著沒說。
“你們是一起回到五里的？”
“不是。”魏紅旗對視上周苗，穩(wěn)住心態(tài)：“路上出了點事情，我先回家的?！?br/>
“什么事？”
魏紅旗沒再繼續(xù)回答，她多問一句。
“同志，是不是出什么事情？”
“你先回答我?！?br/>
魏紅旗閉緊嘴巴，心里不確定對方到底想要問什么。
周苗察覺到她有抵抗心里，手停頓下來。
“你不要想著隱瞞，主動配合。”
“我總要知道到底出什么……”
魏紅旗余光瞧見邊上被帶出來的人，是下午在道上遇見的杜霞。
她立馬站起來：“你為什么在這？”
見到杜霞的瞬間，魏紅旗心里面就已經(jīng)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是杜霞不甘心，把吳大林給告到派出所來。
杜霞沒有下午的囂張，被魏紅旗這么一問，立馬瑟縮到其他警察通知背后去，柔柔弱弱道。
“警察同志，你可要保護我?！?br/>
“……”
魏紅旗看見她這模樣，心里竄起一股無名怒火。
她沒再看向杜霞，扭頭看向周苗。
“你剛剛不是問我下午出什么事？我跟江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她衣衫不整的田邊跑出來。”
“你快別說了?！倍畔家浑p眼睛紅的像兔子，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
“配合警察辦案，是每個人民群眾的義務(wù)?！?br/>
“你……”
“夠了?！敝苊缯酒饋恚粗杭t旗有些不悅：“你好好說話。”
魏紅旗轉(zhuǎn)過頭，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望著周苗，聽出她這話的潛意思。
“那你想聽什么？或者你讓我說什么？”
啪！
清脆的聲音乍響。
周苗一巴掌拍在桌上，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盯著魏紅旗。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魏紅旗目光跟她對視，再次重復(fù)一遍：“今天下午，她衣衫不整出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我跟江錚面前，我們大隊吳大林跟在后面，被不知道何人一棍敲暈在原地，而她借機勒索五里?！?br/>
“魏紅旗！”
魏紅旗垂下雙眼。
一邊杜霞嚶一下哭出聲來：“我的名聲沒了，我不活了?！?br/>
“這話你下午也說過?！蔽杭t旗補充一句。
原本鬧死鬧活的杜霞動作頓住，視線看過來。
“我知道你現(xiàn)在眼里容不下我，可是我想跟江錚有關(guān)系的嗎？明明是他強的我，你也是個女人，為什么就能眼睜睜看著他迫害我！”
“？？？”
……
杜霞一聲聲哭得人心痛不已。
只有魏紅旗。
她腦門上頂著大大的問號。
誰迫害？
江錚？
魏紅旗心情復(fù)雜，她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轉(zhuǎn)過身詢問周苗。
“她到底報警說了什么？”
周苗眼底閃過一抹看可憐人的眼神，第一次把話說清楚。
“今天下午，白馬大隊里的杜霞來報案，今天下午去集市回白馬的路上，江錚見色起意，對她動有歹念，被白馬大隊的其他人當(dāng)場抓住，期間還有人給他放風(fēng)，屬于聯(lián)合作案，你就不用再為江錚掩蓋犯罪事實?！?br/>
“？？？”
魏紅旗胸口有些憋，犀利的視線到過杜霞，她怎么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咬在江錚身上。
“她在說謊，不能只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br/>
“那聽誰的？你的嗎！”周苗心里很生氣。
生氣女性劣勢，能隨意被人欺負。
更生氣某些女性愚昧，不分好壞。
如今杜霞是前者，魏紅旗是后者。
虧她上次還為魏紅旗勇敢的事跡感到幾分欽佩，是她看走眼。
魏紅旗如今知道情況，腦海里快速捋清關(guān)系的同時回復(fù)周苗。
“我沒有讓你聽誰的，但是我所說的話，都跟跟她對峙，就看她敢不敢?！?br/>
從下午的情況，到現(xiàn)在，魏紅旗都不知道聽到杜霞嘴巴里面出現(xiàn)多少漏洞。
她轉(zhuǎn)身靠近杜霞，才走一步，邊上立馬就有人過來抓住她。
魏紅旗扭頭盯著胳膊上的手甩開。
“同志，我結(jié)過婚，男女授受不親，你別破壞我名譽?！?br/>
“你……”男同志立馬放開手：“你別惡人告狀?！?br/>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魏紅旗所在錄口供的地方，是個小房間，她站在門內(nèi)，看著門外走廊處，躲在同志背后的杜霞。
“你說你是從集市回白馬大隊的路上受害，可白馬大隊已經(jīng)被的集市列為黑名單，你怎么去的集市?！?br/>
“你說迫害你的人是江錚，又說是白馬大隊的人當(dāng)場抓住的江錚，你身邊那么多人，江錚怎么害的你，多看你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