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判掐著他脖子進了屋,旁人看去只覺得二人勾肩搭背的蠻親熱。門一關(guān),黑判將他一推,推得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一對異色瞳怪異的目光在宋淵臉上刮了幾刮,從那疊信紙中拎出一張在他面前揚了揚:“白判給我留的信上說,你中的毒并非迷藥那么簡單。迷藥雖也是一種毒,但過后人醒了,毒性理應(yīng)就自行消散了,人也會慢慢恢復(fù)。影響到你神智的毒物,藥性比迷藥重得多?!?br/>
宋淵淡然道:“是,診脈的時候白判先生就告訴我了?!?br/>
“白判在信中說,驗看結(jié)果只能告訴你,不得其他任何人?!?br/>
“是我拜托白判先生的。”
“為何?”
“我好不容易歸家,大家都歡喜著,我不想給家人添堵。”
黑潘逼近到他面前:“你兄長乃是郡王,能請到這世上最好的大夫,為何瞞他?”
宋淵平靜地道:“黑判與白判先生,已是這世上最好的大夫。他知道或知道,都不能改變結(jié)局。”
雖然黑判害人的興趣大于救人,但馬屁是喜歡的,這一句說得他舒坦。頓了一下,道:“若郡王知道了……”
“若事情泄露,我一人包攬責(zé)任,必保先生萬全?!?br/>
黑判點點頭:“好罷,你自己的命,你自己說了算,與我無關(guān)。不過你這個毒,或者有點意思。”
手中突然銀光閃閃,一把柳葉小刀在指間卷出朵朵刀花:“借公子尊手一用,人家需取你一點鮮血?!?br/>
宋淵順從地伸出手去,黑判在他腕上劃了一道口子,用瓷瓶接血。接著接著血流得慢了,又用小刀在傷口上豁了一下。宋淵眉頭都沒皺一下,目光只落在小瓶上,安靜無比。
接滿了小瓶,黑判將瓶口移開蓋好塞子,收起小刀之前,還極其猥瑣地將刀鋒上的殘血舔凈。淡定如宋淵,這時眉頭才忍不住跳了跳。黑判也不去處理宋淵的傷口,管殺不管埋,只說:“我得以秘藥驗血份,或能判斷出毒物成份?!?br/>
說罷匆匆而去,背影透著迫不及待之感。黑判對毒物有十足熱情,每次遇上新毒物總?cè)绔@至寶。
宋淵只默默找布條把傷處纏了纏。
入夜,忙了大半日的墨不語回來時,宋淵正坐在桌前翻著大哥給他的那個檀木盒,燈下少年溫潤如玉。見她額上一層薄汗亮晶晶的,端起一杯溫茶遞給她:“先潤潤喉。”
她將茶水一飲而盡。
“巡視完安防了嗎?”
“謝師爺帶我轉(zhuǎn)了轉(zhuǎn)后苑,確有一點問題,明日我將看到的疏漏和改進辦法列給郡王。黑判有沒有欺負你?”話音未落,一眼瞥見他左腕上纏著的布,臉色一變,拉過他的手來:“這是怎么回事?黑判干的嗎?”
“不是。”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手抽回,“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表樖滞掷锶艘粋€魯班鎖,“你會玩這個嗎?”
“這東西,還是我們祖師爺始創(chuàng)的呢。”
“你們的祖師爺是魯班?”
“魯班原是公輸氏,又名公輸班。我們鎖云門祖師爺其實有兩位,一位是公輸班,還有一位是墨翟。其實,這兩位祖師爺是我門自行尊奉的,他們二位本人非但不知道,而且史上曾是對手。只是,公輸氏擅長機關(guān)術(shù),墨氏擅長奇陣術(shù),二人的后輩將奇技流傳下來,由我鎖云門匯為一脈。我恩師復(fù)姓公輸,據(jù)說是公輸氏的后人。而我,是恩師收養(yǎng)的棄兒,原無姓氏,是恩師賜我的墨姓,讓我傳承墨氏一系奇陣術(shù)。”
他看她一眼:“你……沒有家人?”
她將自己的師門認認真真介紹與他,他就抓住了這一句重點么?她答道:“同門就是我的家人?!?br/>
她忽然注意到這會兒功夫,他在那邊已經(jīng)拆裝了好幾只不同形狀的魯班鎖。
墨不語驚訝道:“等一下……這就組起來了?你再來一遍看看?!?br/>
宋淵嘴角噙起一絲笑,拿起最復(fù)雜的一個,修長的手指翻飛,一眨眼的功夫又拆裝一遍。
“你的手是真的巧!”她看得目不暇接,直懷疑他是不是比別人多生了幾根手指。
他又拿過一套九連環(huán)玩給她看:“這些玩藝跟八面崖的機關(guān)器比起來簡單多了。我們小時候,湊在一起時經(jīng)常玩這個,大哥不太喜歡,就看著我們玩?!?br/>
她擺弄著魯班鎖。有一點機關(guān)術(shù)基礎(chǔ)的她自然也會玩這個,但速度比宋淵慢得多,這家伙確實有天份。一邊隨口問:“你們?你與誰?”
他一怔:“我與誰?我……與誰?”
小時候,大哥站在一邊,分明還有個玩伴面對面地玩玩具。那是誰?是如此熟悉,卻記不起面容,記不起名字。他一下子想得出神,宋筑過來時,兩個人都沒有察覺。
宋筑輕咳了一聲。墨不語趕忙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