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筑站在散發(fā)著血腥氣的刑房里,看著被懸吊的人犯,沉聲問:“是什么人指使你們行刺的?”
頭目猛地抬起頭來瞪著他,目眥欲裂,眼球迅速纏上一層腥紅血絲,張嘴如野獸一般嘶吼起來:“火,火,快跑——”血沫從嘴里飛出。
身體如被釣起的魚一般瘋狂扭動,手腕很快被繩子磨得見骨,血順著胳膊淌下。卻仍然掙扎不止,似是沒有痛覺一般。
宋筑厭惡地后退一步:“他這是怎么了?”
獄卒想上前查看,差點(diǎn)被他咬到手,嚇得趕忙后退:“回郡王的話,我看他是瘋了?!?br/>
“瘋了?”他微微瞇起眼。
“您聽他說什么火啊火的。我押送的人說,他的同伙都燒死了,大概是受不了刺-激,瘋了。”人犯嘶吼聲震耳,獄卒不得不扯著嗓子跟宋筑說話。
宋筑看了看人犯猙獰扭曲的臉,招了招手,讓獄卒跟他去外面。刑房的門上包裹著厚鐵皮,原是隔絕審訊時人犯的慘叫聲的。可是隔著這厚厚鐵門,里面瘋狂的聲音還是能傳出來。
宋筑臉色如覆雪霜:“人犯可接觸過什么人?吃過什么東西?”
獄卒這才領(lǐng)會到宋筑的疑心。腿一軟跪倒在地:“沒有,絕對沒有!護(hù)衛(wèi)把人犯直接押過來的,說謝師爺特地吩咐了,不準(zhǔn)任何人私審,等郡王親自審訊,從人犯進(jìn)了刑房起,這門一關(guān),就沒人進(jìn)去過!堵口的那團(tuán)布來時就堵著,都沒取下過,自是一口東西也沒吃,一口水也沒進(jìn)的!”
見宋筑面色仍然不善,他慌忙補(bǔ)充,“郡王明鑒,今日當(dāng)值的也不止小的一人,大家都能作證的!”
宋筑沉默一陣,聲音壓得極低,徐徐問:“人是謝涂送過來的嗎?”
這獄卒沒有多少心眼,只覺得郡王的語氣讓人莫名心中發(fā)涼,驚悚感從脊骨掠過,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道:“是幾個衙役把人押來的,謝師爺沒親自過來,說是先急著找郡王復(fù)命去了。”
宋筑心中越發(fā)困惑,蹙眉:“若有半句虛言,你知道后果?!?br/>
獄卒嚇得伏在地上抖成一團(tuán):“小人死也不敢的!”
這時,宋筑忽然意識到鐵皮門內(nèi)的嘶吼聲停下了。推門而入,只見吊著的人犯已一動不動,七竅涌血,血珠滴滴噠噠落在腳下。他上前探了探鼻息,人犯已然氣絕了。
獄卒更嚇哭了。他倒不是怕死人,死得多慘的人他都見過。只是人犯死在刑房里……他帶著哭腔道:“郡王明鑒,您也看到了,他是瘋死的,可不是我弄死的。”
發(fā)瘋致死,而且是死在宋筑的眼皮底下,似乎沒有別的解釋??墒恰?br/>
宋筑眼底閃著意味不明的光:“去,叫杵作過來?!?br/>
郡衙里負(fù)責(zé)命案驗(yàn)尸的杵作名叫殷削,是個消瘦的中年男子,或許常年與尸體打交道的緣故,總是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頗有尸體的氣質(zhì)。
殷削來到,讓人把人犯尸體放在地下,一番驗(yàn)看過后,回復(fù)宋筑:“郡王,此人必是受過嚴(yán)重刺-激,急怒攻心致瘋。如果能早些將他松綁,或是將其擊昏,可能不至于就此死亡。只是偏巧捆綁懸吊著,血流不暢,氣息阻滯,血脈爆裂而亡?!?br/>
聽上去合情合理。宋筑指了指人犯雙目圓睜的臉,問殷削:“他七竅流血的癥狀,正常么?”
殷削躬著腰,一板一眼道:“符合瘋癥所致的血脈爆裂的特征?!?br/>
宋筑沉吟著點(diǎn)點(diǎn)頭:“如此,是意外了?”
殷削卻道:“雖是意外,卻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不捆吊他,也不至于這就沒了?!?br/>
宋筑道:“這么說,捆吊他的人想要他的命?”
親手吊人的獄卒頓時嚇得靈魂出竅,又跪下了“郡王,押來刑房人犯,通常都是吊起來的,小的們也不知道他會死啊!”
宋筑自是知道捆吊人犯是刑房常規(guī),心中盤繞著諸多念頭,沒有理他,轉(zhuǎn)身出了刑房。死無對證,又是死無對證。
殷削沒接到退下的命令,只好亦步亦趨地跟上。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地牢陰森潮濕的通道。
宋筑忽然記起什么,停止腳步,問:“殷削,我問你一件事。人受刺-激會瘋,那馬也會嗎?”
殷削答道:“人因有情才會瘋。牲畜的心簡單,我倒沒聽說過因受刺-激瘋掉的病例。不過馬兒也有瘋的,卻多是因?yàn)槟X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