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在笑,你猜我過得好不好?”。
驪山咸陽宮,皇帝所在,龍氣升騰,前有赤水河,后負秦川嶺,如同一張大椅,安放在中原大地上,巋然不動。八萬里平川養(yǎng)育著此間八千萬兒女,千萬將士在側(cè),河山永固。
宮廷中,那人身穿龍袍,帶珠冠,緩緩道:“皇帝歿而天下分?”,思索良久,回身道:“什么意思?”。
大太監(jiān)李忠義聞言,冷汗直冒,顫抖的嘴唇說不出半個字。
“朕問你什么意思?”,一字一句從口中迸出,至后面,聲如雷動。
李忠義嚇得跪在地上連聲道:“一些鼠輩肖小,不足為懼”。
一片寂靜,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驪山四顧,驅(qū)狼吞虎,山河萬里如荼,鐵甲義從,斬鋒芒,震虎狼,威風八面,勢不可擋。
名冊萬卷,美卷做梁,千里秦川如畫,文盛武昌,書奇志,定國邦”。聲如細蚊,卻在安靜的大殿中無比清晰。
李忠義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如篩糠,腦中一片空白。
許久,耳邊響起驚雷:“朕有國士,天下無雙”。
回頭看向地上趴著那人,又重復了一遍,“朕有國士,天下無雙”,低聲道:“給朕宣藺長卿”。
“宣藺長卿覲見”。
九道宮門,一道比一道深。
藺長卿茫然舉目,西華門廊檐上的飛鳥,受到驚嚇,騰空飛走,巡游的侍衛(wèi)走過來,整齊的槍尖閃耀著光。
突然想起曾經(jīng)自己師傅說過的一句話:“此后百年,有一分熱,便發(fā)一分光,滿天下文武之士,當為萬世開太平,一個也跑不了”。
年幼的藺長卿撓撓頭問道:“那若是這光慢慢減少,有一天不再有光透出呢?”。
師傅呵呵一笑,摸著他腦袋道:“那你,便是這天下唯一的光”。
藺長卿站在宮門下,喃喃道:“我便是這天下唯一的光?”,轉(zhuǎn)身又看向那閃著光芒的槍戟,回身之時,眼中多了一分陰冷。
“宣藺長卿覲見!”。
宮門下那人正了正衣冠,邁步前行,天上從北方飄來一片云,遮擋住了太陽,走了許久,終于到那大殿中。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開口道:“朕問你,皇帝歿而天下分,是什么意思?”。
藺長卿道:“天下太平了,原來吃不飽的許多人都吃得飽,閑來無事,便會有謠言起”。
“該如何?”
藺長卿道:“該殺”。
“怎么殺?”
藺長卿猶豫許久道:“罷黜百家”。
皇帝猛然坐起,于椅前踱步,來來去去走了數(shù)刻鐘,突然回頭看一眼端坐在大椅上的藺長卿,又回過頭,眉頭緊皺。
“朕一生嘔心瀝血,舉國之力修水庫,聚農(nóng)莊,解天下之兵,鑄鐵鍬農(nóng)耕器具,到頭來難道就換得這一個結(jié)果?”。
藺長卿默默不語。
“那些人不過是吃著白米飯,手中有幾只筆桿子,認識了幾個大字,安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藺長卿依舊默然無語。
“我溧陽王朝,歷三代,朕的鐵騎踏遍大江南北,你去看看,黑風嶺以北那些黃沙沼澤,哪一個不是在朕的手下變成萬畝良田,他們吃飽了沒事來找朕的麻煩?”。
藺長卿依舊不言。
“說話!”
藺長卿緩緩站起,深深彎腰,口中四字如驚雷炸響:“罷黜百家”。
皇帝猛然咳出聲,身體搖晃兩下,頹然坐到龍椅上,李忠義方要說話,被他伸手打斷,連續(xù)咳嗽好幾聲,思索良久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藺長卿搖搖頭道:“沒有”。
天上驚雷炸響,豆大的雨點頃刻間潑下,空氣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血腥氣味。
葉琉璃已在青冥山一代查訪半年之久,一點頭緒也無,除了偶爾遇見幾個新月教的賊人,多半都是一些蝦兵散將,還沒動手,便嚇得四散而逃,正值初秋,萬畝田野一片金黃,不由感嘆道:“如此盛世,何必去當匪寇,當真是吃飽了撐著”,又暗嘆一聲:“眾生悲歡不盡相同,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誰又會去做那匪寇”。
耳邊響起馬蹄紛亂之聲,那村子街頭,一行人停下大馬,罵罵咧咧從外闖入小小的酒館,當中掌柜,背書客,幫雜的小二都吃了一驚。
掌柜慌忙問道:“幾位官爺來小店是為何事?”。
領(lǐng)頭的官兵推開他,冷聲道:“帶走”。
身后涌出三四人,將坐在桌后的背書客架起來帶走,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幾刻鐘之內(nèi)。
葉琉璃看著儒生被帶走,搖搖頭道:“可不是?誰沒有個命途多舛的時候,挨上你點兒背,做什么都不對”。
這般想著,收拾起桌上東西,放下幾枚銅錢起身離開。
“做什么的?”
“逍遙派弟子”。
為首的官兵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朝他一拱手道:“叨擾道長”,轉(zhuǎn)身與那幾個官兵捉了那背書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