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說柳金云四十壽誕當日,桃夭館一行人悉數(shù)去往柳家拜壽,燕公府里便得了個清閑。因家中辦事府外上禮,家塾也跟著歇下兩日。
燕樂允見難得閑暇,只懶在竹梅苑里命小廝兒為其捏背捶腿。她的房中原有兩個通房男侍,可隨著她接二連三的落榜,就使性子給打發(fā)出去。一是做做樣子給府中上下看看,以證她的考學決心,二則也是她的身體無福消受。
梨洛立在一側看著醉翁榻上的主子,對捏背捶腿的小廝兒道:“你們兩個出手輕些?!?br/> 燕樂允微微抬起頭,“梨洛,你去取個篦子為我篦篦頭吧?!?br/> 梨洛應諾進了里間兒,少傾,拿了把牛角篦梳出來。她繞到醉翁榻一端,為燕樂允把發(fā)帶拆下,開始慢慢地替主子篦頭。
“允主,梳通梳通可是輕快些?”
“嗯,輕快多了。晚兒說的沒錯,我瞧我自己也是沒有病,只要不讀書哪哪兒都暢快?!?br/> 說完主仆都笑了起來,梨洛便道:“既這么說,允主就不要再讀書啦?!?br/> “我倒是想啊……”燕樂允深嘆了口氣。
卻聽門外有人笑道:“三妹倒是想什么呢?說與我聽聽。”
燕樂允連忙起身行禮,“主母,你怎么來竹梅苑了?”她披散著頭發(fā)有些發(fā)慌,直命梨洛幫她快點束好發(fā)髻,又催小廝兒拿大交椅來請燕樂施落座,外叫另一女官梨花為燕樂施看茶。
燕樂施悠悠地坐到交椅上,“三妹也坐回去,洛官兒慢慢梳,不打緊的?!?br/> 捏背捶腿的小廝兒早就被燕樂允使眼色攆了出去,梨洛急急地為她梳好頭也要退下去。
燕樂施抬手攔住梨洛去路,“洛官兒就不要去了,平日你與三妹最親近,今兒這事你也聽聽,幫你家主子出出主意。”
梨洛一聽這話誤以為自己闖了什么禍,馬上跪倒在主母腳下,“梨洛惶恐,請主母明示。”
燕樂允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二姐……”
書畫跟在后面偷笑,雙手將梨洛扶起來,“大官兒這是作甚?主母何時怪罪你做錯事了?”
“竹梅苑開著窗,我來時剛好在廊下經(jīng)過,聽的三妹說‘只要不讀書病就好了’?”燕樂施試問道。
燕樂允登時皺起眉,欠身解釋道:“二姐,小妹不過是說說罷了。今兒難得躲清閑,我便在這竹梅苑里得意忘形起來。待到今年上秋,小妹還是要去考學的?!?br/> “都考了三四次了,三妹,我們別再去考了可好?”
“不考了?”燕樂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婚事一連拖了這么多年,現(xiàn)如今晚兒都已成家,你這竹梅苑里也該添添人氣了?!毖鄻肥┱T導道。
“二姐,我……”待燕樂允話未出口又被燕樂施給打斷。
“咱們燕家人丁不興旺,只得晚兒和嵐兒兩個女兒,我已到這個年歲是無望再生子了,你卻不同,你還年輕。聽二姐的話,尋來個合適男郎成親,為燕家開枝散葉。燕家以后是要靠你和晚兒的?!毖鄻肥┱Z重心長道。
燕樂允心里犯起嘀咕,主母這話雖說的沒錯,但若不能考取功名,她又能為燕家做什么呢?退一步講,以她現(xiàn)在這個境遇,去哪里聘下如意男郎?
“小妹愚鈍,不知二姐到底作何打算?”
“三妹,你是個明白人,應該早看出來,自打晚兒成婚我便不再拋頭露面,凡事皆推她出去應酬?!?br/> “這個是自然的,晚兒系長姐嫡女,以后這燕府自當是她來繼承?!?br/> “此話不假,但若只憑晚兒一己之力,我們這燕家能發(fā)展起來嗎?再言,晚兒走的是入伍為將之路,咱家家產(chǎn)由誰來看護?”
“二姐的意思是?”
“三妹文武不行,咱們就另辟蹊徑。放著咱們家這么多莊子鋪子不去做買賣,豈不是傻瓜?晚兒在上面掙面子,我們在外面掙里子。三妹覺得如何?”
“二姐,這些年咱家內(nèi)外事都是你在打理,我恐怕沒得經(jīng)驗?!?br/> “我退到后面來扶你上去。你怕什么?”
“這可如何使得?”
燕樂允打起退堂鼓,她實在不敢應承下來,這些年她沒有一件事情辦成過,她猶豫不決。
燕樂施望向梨洛,“梨洛,你覺得我今日所說可是實在的?”
梨洛叉手回道:“主母說的句句在理,小的之前不敢說,怕您怪罪我們主子。今兒聽見主母這番言語,我也就豁出去了。允主身子骨弱不假,但這也是心病所致。哪個女君不想揚名萬里,哪個女君不想有所建樹??扇说靡虿氖┙逃械姆攀覆艑?。允主早該放棄考學,沒準兒這身子馬上就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