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白蘇從小就跟著母親修行,我進(jìn)山門之前便已入界。
開心應(yīng)該也是進(jìn)山門之前就入了界的,不過他卻不承認(rèn)。
和我們一起入寺的孩子里,有一個也是進(jìn)山門前就入界的,他法名覺巨。
至于沈荼和余雷,他們是在羅漢堂里入了山界,成了山上修行人的。
我們知道這兩個胖子的可憐,就是在他們?nèi)虢绲臅r候。
那一天,靈相大師親自坐堂,他想看看我們這些少年僧的修行。
各院的所有成年弟子都圍成了一圈,我們一個個上去展示了一下。
靈相大師是羅漢堂的首座,也是我們四個的師祖。
除了那個菩提院執(zhí)事弟子覺巨,其他人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包括玉樹臨風(fēng)的我。
對了,覺巨比我和開心晚入寺一年。可他比我們出名得多,而且人家才是真正的文雅風(fēng)流,平常什么活都不用干的。
自然這樣的人,遭了我們無數(shù)的白眼,是我們在背后給他的白眼。
看完了,師祖的心情明顯很差。因為他也給了師傅無數(shù)個白眼,讓師傅背上的僧衣都濕了好大一塊。
我覺得是我們沒有發(fā)揮好,而我們沒有發(fā)揮好,實在是因為師祖長得太可怕。
有多可怕呢?師祖是個老僧,約有六十歲上下。他體型魁梧似金剛,龍象身軀讓人凜。
他的相貌很兇,一雙金剛怒目,一對天王橫眉,闊口邊都是點點白色的胡渣,臉色黝黑,上面很多深刻的斑紋。
最后兩個走到他面前的人,便是沈荼和余雷了。
都說拳練千遍其義自見,可是他們多少個千遍練下去了,其義在哪里都還不知道呢。
不過他們的拳力倒是很大,這也是他們天賦異稟的地方。
此時他們便走起了拳,打得砰砰作響,很有聲威。
師祖卻是搖頭道:“要直如山,要猛如虎,不要一副花架子?!?br/> 師傅聽了,他好像很忐忑不安。我偷偷笑了,看來師傅小時候也沒少被師祖啪啪啪。
師祖耷拉著眼,沒好氣地說道:“停下吧。真是一塌糊涂,不知所謂?!?br/> 沈荼又光棍地說道:“師祖,哪里一塌糊涂了,我可流了一身汗?!?br/> 師祖不理他,問了師傅一句:“智勇,就剩他們兩個沒入界了吧?”
師傅答道:“師傅,他們資質(zhì)有點愚鈍,所以還要需要點時間。”
說完,師傅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看著師祖的反應(yīng)。
師祖雙眼緊緊地盯著師傅問道:“我認(rèn)識他們爹沈大象,是我把他們帶上山的,是不是我也很愚鈍啊?!?br/> 我們這才知道,這兩個胖子背景很深啊,原來是師祖帶上山的。
師傅滿頭汗道:“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師傅的眼光好,他們的資質(zhì)也很好。是弟子太愚鈍,沒有把他們教好才對?!?br/> 沈荼和余雷站在那里拼命點著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師祖說道:“因材施教,你可動過腦子了嗎?他們?nèi)币还蓺?,這股氣你想了辦法嗎?”
師傅的綠豆眼凝住了一會兒,低聲道:“弟子除了打他們,想不出什么好辦法?!?br/> 師祖看看沈荼和余雷,他問道:“你們兩個可還記得你們的父親?”
沈荼和余雷對望了一眼,眼色立刻變得很痛苦。
他們異口同聲地答道:“當(dāng)然記得,師祖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師傅渾身顫抖,是想沖出去堵住他們嘴的意思。
師祖點點頭,說道:“我也記得,我記得他重病在身,還天天來寺里等我,就為了我能答應(yīng)他,讓你們兩個進(jìn)了林泉寺的山門?!?br/> 師祖又笑了一笑,他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兩個小胖子就是一指。
場上的胖子,師祖、師傅,還有場邊等著的我們,在一瞬間里便好像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里。
正在我們幾個小僧覺得無比驚奇的時候,突然頭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說:“沈大象在臨死之前都對你們兩個說了什么呢?”
聲音剛落下,有一串漣漪就在四周劃過。他們那個破落的家,一個部分、一個部分地慢慢浮現(xiàn)了出來。
沈荼說道:“父親說,做人要有志氣,要學(xué)會努力,要學(xué)會堅持?!?br/> 我突然看到床上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應(yīng)該就是他們的父親沈大象。
他面容凄慘枯槁,躺在了那張破床上。他的身體是一陣陣的抽搐,嘴里在不停地痛苦呻吟。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看看你們的父親,看看他望著你們的眼睛?!?br/> 我看到了,他們兩個也看到了,他們的父親眼睛里全是不舍,正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兩個兒子。
沈荼和余雷握緊了拳,他們大聲對那個聲音說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聲音回答說:“看看你們的四周,看看你們的周圍?!?br/> 我望過去,那是無數(shù)雙眼睛,無數(shù)雙充滿了依戀的眼睛。
兩個胖子在狂吼,他們的臉上都是淚。而我的心里也全都是傷心和難過。
聲音又出來了,它說道:“他伸出了,想要再摸摸你們?!?br/> 沈荼和余雷都已陷入了幻景之中,他們擠在了一起,唯恐床上的父親摸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