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片濕地,綠地蔥蔥,花兒盛開,長灘河反射著陽光,魚鱗紋從岸邊一直往前層層而去,閃耀著點點金光。
櫻花飛舞中,纖瘦的身影筆直的站著,微風揚起她的衣角,發(fā)絲輕輕舞動著,露出她一側白皙的臉頰,眉眼淡淡的模樣。
莫非同斜倚在車頭,只瞧著這一道背影也不覺無趣。
如果能笑一笑就好了……
手機的攝像頭將那一幕捕捉下來,他看了眼手機里面的人影,唇角不自覺的微勾了下。
但當他抬眸再看向那一道身影時,眉頭皺了起來,心里頭惴惴:都已經(jīng)站了半個多小時了,她該不是想不開要跳下去吧?
他抬手遮在額頭看了看頭頂?shù)奶?,再看了眼前面的人,抬腳沿著斜坡走了下去。
“小啞巴,你是不是想要跳下去?我告訴你啊,我不會游泳,你要是跳下去了,后悔也只能等死了?!?br/>
回應他的只有一陣涼涼的風。
叫她小啞巴都沒反應,莫非同看她直愣愣的瞧著波光粼粼的河水,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樣,心里就更擔心了。
他剛才說不會游泳當然是假的,只是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連個回聲都沒,莫非同撓了撓頭發(fā),不知道該怎么勸她。
傅家這一手干的是很過分,如果沒幫著她進去,沒有看到那什么常妍就好了。
可看都看到了,又不能倒退回去……
“小啞巴,傅少不讓你進去,應該是不想你看到那些人,不想你難過,他不會真的對你那樣的,你可別當真啊?!?br/>
莫非同思來想去,以他對傅寒川的了解,他肯定不可能攔著她不讓她見傅贏,可常家的人出現(xiàn)在了傅家,這卓雅夫人的意思這么明顯……
但問題是,傅寒川怎么那個時候不說些什么呢,起碼小啞巴也不會這么難過。
莫非同愁的又撓頭,這時蘇湘轉過頭來看向他,眼睛里面一片死寂。
她低頭,在手機上按了幾個字,語音道:“他不讓我進去,不看到常家的那些人,就不代表她們不存在了嗎?”
莫非同張了張嘴,想說至少眼不見為凈吧,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看不到,可事實擺在了那里。
“那……蘇湘,你怎么想的?”
蘇湘扯了扯唇角,笑意中透出些無奈與怨憤。
她還能怎么想?
不管她怎么做,主導權都不在她的手里,她想要離婚,他不肯,她想要遠遠的離開,可傅贏在他的手上。
她想要飛,還能飛到哪里去?
他拿捏著她的軟肋,他是吃定了,無論她怎么樣,她都不可能放下傅贏不管。
他就是要折磨她到底了,誰讓她當初上的,是他的床呢?
莫非同瞧著她凄楚的笑,心里揪扯成了一團。
看她那瘦弱單薄的樣,扛著那么大的壓力,承受這么多的痛苦,她到底怎么抗起來的?
當初,他怎么會嘲笑她,覺得她心機叵測呢?
莫非同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安慰一下,不過剛動了下又覺得不合適,手指在半空中一轉,摸了摸耳朵道:“你還是別想了,那個我們……”
他看著草地上幾只白色的鳥在捉蟲吃,眼睛一亮道:“那個你還沒吃午飯吧,我們?nèi)コ燥?。對,這里又冷又餓的,去吃飯,吃飽了心情就會好了?!?br/>
這回,不等蘇湘再有什么反應,他拉著她手臂直接往車那邊走,額頭滴下一滴冷汗,真怕她跳下去。
要說真的救她倒是還了她的救命之恩,不過這天氣下河還是很冷的。
莫非同拉著蘇湘走到自己的車那里,車門都拉開了,余光里看到她的那輛小cooper,算了,吃飽了再過來開走就是了。
看她這個情緒,萬一撞車還麻煩呢。
濕地這邊有商業(yè)園區(qū),餐廳不少,莫非同開著車轉了幾個圈兒琢磨著吃什么好,忽然車內(nèi)響起了女人的聲音。
“別轉了,就這家吧?!?br/>
莫非同還不大習慣蘇湘用語音說話,冷不丁的冒出聲音來嚇了他一跳。
別的不說,祁令揚這一點倒是做到人心坎里去了,也難怪小啞巴跟那小子親近。
莫非同探頭看了看餐廳的招牌,是一家烤魚館。
“好,就聽你的?!?br/>
莫非同轉動方向盤,將車在餐廳前的停車坪停下,剛穩(wěn)住蘇湘就下了車往里面走去。
莫非同跟在她的后頭,看到門口掛著的那幾大排辣椒就皺起了眉,心里輕吐了口氣,反正奉陪她到底就是了。
蘇湘點了一大盤烤魚,又點了一大盤的小龍蝦。
烤魚上紅艷艷的一層辣椒辣油,她只在剛入口的時候皺了下眉,隨后就悶頭吃了起來。
莫非同夾了一塊子魚肉,看了眼蘇湘,見她只埋頭苦吃,便將魚肉在一碗白開水中涮了涮才放入口中,依然辣的直接皺眉。
他能喝酒,白的紅的都能喝,但是酒的辣跟辣椒不同,他吃不了。
一碗白米飯就著幾片魚肉,莫非同吃完了飯就放下了筷子,絕不再多動一口了。
他看著對坐的女人,手指利索的扭蝦頭剝蝦殼,那股狠勁,她該不是把那龍蝦當做是傅寒川了吧?
聽著她不住的吸鼻子的聲音,莫非同小心的問了一句道:“小啞巴,你不辣嗎?”
蘇湘一抬頭,莫非同就想把剛才說出口的話收回來。
眼前的女人眼睛通紅,大大的眼圈汪著一包淚水,辣紅的臉頰都已經(jīng)被淚水濕透了。
怎么會不辣,她只是需要辣椒來發(fā)泄。
莫非同默然,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蘇湘摘下手套,拿著紙巾把眼淚鼻涕擦干凈了,換了一副手套繼續(xù)。
就在這時,蘇湘一瞥莫非同的那一頭桌,上面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蝦殼,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好像是沒怎么吃,她捏著一只龍蝦遞給他,示意他也吃。
莫非同瞧著那蝦鉗子上滴下的一滴辣油,搖了搖頭:“算了,你吃吧?!?br/>
蘇湘也不跟他客氣,縮了回去,另一只手捏住蝦頭一扭……
莫非同又是無奈的吐了一口氣,擰開了她旁邊沒有動過的降火茶道:“喝些這個,不然你會上火?!?br/>
這一頓飯,完全說不上是開心,莫非同瞧了眼默默走在前頭的女人,若不是他攔著,她還要再點上兩盆來吃。
雖然說吃也是發(fā)泄的一種,但這種發(fā)泄,比起男人們的喝酒也沒好到哪里去。
總之,就是折磨呀……
莫非同手抄在口袋里摸出車鑰匙,卻見蘇湘腳步一轉,往一家冰沙店去了。
莫非同摸了把額頭,只好再一次的奉陪到底。
……
一直到傍晚,看著小啞巴發(fā)泄夠了,親眼看著她進了小區(qū)大樓,莫非同才放心回去。
1988,這時候說早不早,說晚不晚,場子里還沒幾個客人,莫非同才進去就看到裴羨坐在吧臺那里,他走了過去。
莫非同拿了扎啤酒對著裴羨道:“生日宴會結束了?”
裴羨單腿搭在吧凳的腳蹬上,另一條大長腿閑適的伸長了,歪頭瞧著他卻不說話。
莫非同被他這眼神盯得發(fā)毛,皺著眉毛喝了口酒道:“你這樣看著我干嘛,我又不是喬影。”
他放下啤酒,撣了撣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裴羨輕嗤了一聲,懶懶的收回目光,意有所指的道:“那兩人現(xiàn)在夠亂了,你小心別去搗亂?!?br/>
莫非同以為裴羨說的是他把蘇湘帶入了傅家老宅的事,說道:“不是說了,我不知道那邊什么情況,我又不是故意的?!?br/>
他今天一下午陪著小啞巴又是吃辣又是吃冰,事兒都惹下了,還能怎么滴?
裴羨睨他:“我不只是說這個?!?br/>
莫非同一愣,到了唇邊的啤酒杯停頓了下,目光微動,有些察覺到裴羨想要說什么。
只聽裴羨道:“傅少那邊什么情況,他不說我們也不清楚,不過常妍住在傅家,完全是卓雅夫人跟常家人搞出來的,跟傅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別瞎摻和?!?br/>
莫非同一聽生出一股氣來,將啤酒杯“咚”的一下擱在吧臺上,頓時那啤酒杯升起一股泡沫,從杯壁上漫了出來。
莫非同急道:“你以為我高興管這閑事?”
裴羨透徹的眼盯著他的眼道:“那你追出去是什么意思?”
“小啞巴是我?guī)нM去的,她受這么大刺激萬一出事怎么辦?這責任得不我來扛?”
莫非同說急了眼,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不過一說到這個,他就說起了蘇湘在河邊站了許久,又說吃辣吃到哭的事。
“不管傅少有什么苦衷,他這么對小啞巴,這做的就過分了?!?br/>
莫非同腦子里浮現(xiàn)蘇湘站在河邊一臉愁緒的模樣,又浮現(xiàn)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心里頭悶悶的。
裴羨看他一臉愁悶的樣子,手臂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說道:“傅少做過了火,萬一弄丟了小啞巴,這苦水他自己喝?!?br/>
他把啤酒往莫非同那里移了下,又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跟他碰了下道:“我們做兄弟的,大不了陪著他就是?!?br/>
兩人都一口喝干,裴羨砸了砸嘴再看了莫非同一眼,兩人都看著前面架子上一排整齊透明的酒杯:“兄弟,有些事不能想,就此打住,打住……”
莫非同口袋里,他的手指摸著手機邊緣的快關鍵,一開一關,微微垂下了眼皮,他牽扯了下唇角一笑,似是無奈,似是無語……
……
又兩天后,傅氏與盛唐的收購案在一家酒店布置的會場正式簽署,雙方簽字完成后,兩位簽約人握手預祝將來的合作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