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惠卿的目光停在政事堂北面墻角的一臺座鐘之上,鐘的式樣是青銅制的孔子雕像站在一條蜿蜒九曲的河邊,在河的旁邊,有一棵銅樹,從樹枝上伸出一根纖細(xì)的鐘擺,鐘擺上是一只黃銅打制的小鳥,小鳥就在這河邊的樹下,來回不停的擺動著。鐘面是瓷質(zhì)的,嵌在樹枝中間,標(biāo)明了十二個時辰。在樹干上,刻著“逝者如斯夫”五字篆文。
????“咯當(dāng)咯當(dāng)”的響聲,是安靜的政事堂唯一的聲音。
????這架座鐘,是做為貢品進(jìn)貢給朝廷的。呂惠卿自然知道,這種座鐘,在東京的售價,是五百貫;在遼國與大理的售價,是三千貫;在高麗與日本國的售價,是五千貫。
????“當(dāng)”——金鐘銅磬一般的一聲巨響,呂惠卿幾乎被唬了一跳。他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是不太習(xí)慣座鐘每一個時辰一次的報時。他又瞅了一眼王珪,后者果然很準(zhǔn)時的,每到整點(diǎn)報時,必然起身往院子中走一圈。
????“禹玉兄,聽說富公又請皇上錄石介、歐陽修之后了?!眳位萸湓谕醌暽⑼瓴剑氐秸绿煤?,笑著問道。
????“這等事也等閑?!蓖醌曃⑽⒁恍?,漠不關(guān)心地答道。
????“果然是個‘三旨相公’!”呂惠卿心里冷笑道,卻也不再相問,埋頭繼續(xù)批閱*。王珪在相位,被朝中喜歡開玩笑的大臣們譏刺為“三旨相公”,講他上殿進(jìn)呈,說一聲“取圣旨”;皇上決定后,說一聲“領(lǐng)圣旨”;退殿后吩咐稟事之人,說一句“已得圣旨”。他凡事皆以皇帝之是非為是非,既無創(chuàng)見,也無主見,徒然文章寫得好而已。呂惠卿心中,最看不起的,便是這樣的人物;不過在中書諸相之中,王珪也是最沒有威脅的一個。
????“三旨相公”見呂惠卿不再相問,正待回位去整理公務(wù),便見一個中使急匆匆走來。
????“王參政,呂參政,有旨意——”
????“臣——”王珪與呂惠卿連忙拜倒接旨。
????“圣諭,召王珪、呂惠卿邇英殿見駕?!?br/>
????“遵旨?!?br/>
????當(dāng)王珪與呂惠卿趕到邇英殿的時候,發(fā)現(xiàn)殿中還有幾位知制誥、以及翰林學(xué)士元絳等人。甚至連崇政殿說書呂升卿、沈季長也在場。
????待二人參拜完畢,皇帝便將目光投向元絳,道:“元卿,你繼續(xù)說?!?br/>
????“是。”元絳欠了欠身,繼續(xù)說道:“……石介本是兗州奉符人,進(jìn)士及第……入為國子監(jiān)直講,學(xué)者從之甚眾,太學(xué)因此益盛……因杜衍、韓琦推薦,為太子中允、直集賢院。曾著《唐鑒》以戒奸臣、宦官、宮女,指切當(dāng)時,無所諱忌。慶歷年間,章得象、晏殊、賈昌朝、范仲淹、富弼及韓琦同時執(zhí)政,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并為諫官,石介喜朝廷得人,做《慶歷圣德詩》,詩中暗斥夏竦為奸臣?!?br/>
????王珪與呂惠卿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皇帝在聽元絳講本朝典故,卻不知把他們二人召來,又是什么意思,心下納悶,然而皇帝不問,也只好垂手侍立。呂惠卿偷眼瞧見呂升卿滿臉通紅,心里早料到必是皇帝有問,他回答不出,才勞動翰林學(xué)士元絳親自講故事,心里亦不免有幾分羞惱。
????“……不久石介病死,正逢狂人孔直溫謀反,官府搜其家,得石介書信。夏竦懷疑石介詐死,北走契丹,請發(fā)棺以驗(yàn)……”
????趙頊聽到這里,皺眉道:“這未免有點(diǎn)過份,想是夏竦挾怨報復(fù)?”當(dāng)時的人們,對入土為安,是非常重視的。
????王珪與呂惠卿等人自是知道內(nèi)情,夏竦非但是因?yàn)槭榉Q頌慶歷諸君子,罵自己是奸人而懷恨在心,而且更是想借機(jī)中傷杜衍、富弼等人——當(dāng)時杜衍便在兗州,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行事。但是這些人都是久經(jīng)人世的,哪里肯說破這些事情。
????便是元絳,也只是淡淡應(yīng)道:“陛下圣明?!庇掷^續(xù)說道:“于是朝廷下詔,要求地方查清石介之存亡真相,兗州掌書記龔鼎臣愿以闔族保介必死,杜衍、提點(diǎn)刑獄呂居簡,以及地方民眾數(shù)百人,保其必死。由是方免于斫棺之辱。石介死后,族中子弟羈管他州,其家本來貧苦,妻子幾乎餓死,是富弼、韓琦一起買田贍養(yǎng)?!?br/>
????元絳故意用平淡的語氣,盡量簡略的來介紹石介的生平。但便是趙頊也知道,這廖廖數(shù)語后面,實(shí)在有一段驚心動魄的*,實(shí)際上也是慶歷新政中“君子”與“小人”斗法的一部分。而石介便是慶歷新政諸君子中,最有名的激進(jìn)份子,他的遭遇曾經(jīng)得到諸君子的廣泛同情,他當(dāng)年講學(xué)時的學(xué)生,此時也有不少人在朝中為臣。
????“難怪富弼特意上書,想為石介之子石起謀個封賞?!壁w頊暗暗想道。富弼在表中說到石介的事跡,與元絳所說,大體相合。且說石介之妻已經(jīng)亡故,僅有一子,叫石起,在家耕讀。
????“眾卿,還有一件事,不知眾卿可有耳聞?富弼說石介病故之年,有一侍婢有三月之孕,因有破家之禍,害怕株連,逃亡他處,不知所蹤?!壁w頊遲疑了一下,終于問出口來。
????元絳想了一會,目光望向王珪,王珪搖了搖頭,說道:“陛下,這等近三十年前的石家私事,臣等只不甚了了。石介妻子向來由富弼照顧,富弼如此說,想來不假。”
????“朕頗憐其身世。”趙頊嘆道,“富弼說石介之妻為防夏竦報復(fù),想為石家留一脈骨肉,才遣其逃亡。僅有半片和田綠玉獨(dú)角獸,與石起所有半片,合為一對,以為他日信物。此事便是富弼,先前亦不知情,其妻死前,方托囑富弼查訪?!?br/>
????“既是富弼先前亦不知情,臣等更無由得知?!眳位萸湫Φ?,“只是如今要查訪此人,只怕也是海底撈針一般?!?br/>
????趙頊點(diǎn)點(diǎn)頭,“朕找王卿、呂卿來,便是想問此事,可否由朝廷下榜尋訪?若能找到這個遺孤,亦是一樁美事?!?br/>
????呂惠卿笑道:“陛下仁德,只是石介病故于慶歷五年,至今日已近三十年。其子便是慶歷六年出生,現(xiàn)在也有二十*歲了,其母更不知是否還在人世。若由朝廷下榜,只恐尋不來真人,反倒引出不少妄人來冒充?!?br/>
????元絳也知道這終究是一件難事,道:“朝廷顧念忠臣,本是一樁美事。陛下何不從富弼之議,召歐陽發(fā)、石起一見,若其才華可用,則授以官職,也好報效朝廷;若資質(zhì)平庸,則贈以金帛。這樣也足夠鼓勵天下世道人心了。至于石介的遺孤,上天眷顧,必能找到,臣之愚見,以為不必大費(fèi)周章?!?br/>
????趙頊想了一會,點(diǎn)頭充道:“如此,便遣使者詔歐陽發(fā)、石起來集英殿,朕要親自見上一見。聽說那個歐陽發(fā),也是個出了名的才子。”
????午時過后。
????開封府。
????韓維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浮云滿布,淡一塊、濃一塊,坐在開封府衙之內(nèi),也能感覺空氣的潮熱,非常的濕悶。韓維不自覺的搖了搖頭,心道:“真不是一個好天氣!”他側(cè)身望見前來聽審的御史蔡承禧與監(jiān)察御史里行安惇,二人正在竊竅私語。蔡承禧倒也罷了,安惇卻不過是太學(xué)上舍及第,上書言學(xué)校之事,得皇帝賞識,又為呂惠卿所薦,遂居美職,也是個平步青云的小人。
????韓維抓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開堂!”
????衙役立時拖長聲音喊道:“威——武——”
????蔡承禧與安惇也連忙整整衣冠,正襟危坐。
????“宣人證楚氏上堂——”韓維高聲喝道,故意加強(qiáng)了“人證”二字的語調(diào)。蔡承禧不置可否的瞇著眼;安惇臉上卻不免微微變色。
????不多時,楚云兒便由一個衙役領(lǐng)上堂來。她低了頭,從容行禮道:“民女楚氏,拜視大人?!?br/>
????“民女?你不是歌妓嗎?楚氏?!卑矏Z帶譏刺的問道。
????楚云兒頭也不抬,冷若冰霜的答道:“回大人,民女早已脫籍?!?br/>
????安惇討了個沒趣,訕訕不言。
????韓維接過話來,例行公事的核實(shí)了楚云兒的身份。這才問道:“楚氏,本府奉圣旨將你從杭州宣來,你可知為了何事?”
????“民女不知?!?br/>
????韓維“啪”的一聲,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喝道:“你真的不知?”
????“回大人,民女的確不知犯了什么罪?還請大人明示。”楚云兒的話中,柔中帶刺。
????韓維放緩語氣,道:“若是犯了罪,豈無枷鎖?是讓你來做人證。此事干系重大,你須得從實(shí)說出。若說實(shí)話,是有功無過;若有虛言,這個罪責(zé),你擔(dān)當(dāng)不起!你可知道?”
????“回大人話,民女定當(dāng)從實(shí)說來?!背苾盒闹欣湫Σ灰选.?dāng)真官命似泰山,民命如鴻毛,不過是做個證,又沒有犯事,便不由分說,讓她千里迢迢入京。
????“知道就好?!表n維使了個眼色,班頭立時跑了近來,拿過一張寫滿字的白紙,遞給楚云兒。
????“楚氏,你可見過這首詞?”
????楚云兒接來紙來,見上面寫的便“夢繞神州路。悵秋風(fēng)、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她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亦不由一震,當(dāng)下偽裝不識,細(xì)細(xì)讀完,將紙還給班頭,迷惘的搖了搖頭,道:“民女從未見過這首詞?!?br/>
????她這句話說出來,堂上三人,不免有驚有喜。
????韓維心中一喜,暗暗松了口氣,臉上卻依然嚴(yán)肅的問道:“你再細(xì)細(xì)想一下,果真沒有見過?”
????楚云兒裝作思索了一陣,依然搖搖頭,道:“民女的確沒有見過?!?br/>
????安惇冷冷的說道:“楚氏,你可知道欺瞞官府,是什么罪過嗎?”
????“民女不敢欺瞞?!?br/>
????“既是不敢欺瞞,為何有人在你家廳中見過這首詞的字帖,你卻說不曾見過?”安惇沉著臉,厲聲喝問。
????楚云兒冷笑道:“回大人話,既是在民女家中見過,想必有物證。兩浙路提點(diǎn)刑獄衙門,將民女家中翻箱倒柜的抄查,想來大人已有證據(jù),何不取來與民女一觀,也好讓人心服。若是無憑無據(jù),民女卻也不敢擔(dān)這罪責(zé)?!?br/>
????安惇被楚云兒斥得一怔,臉面羞得通紅,怒道:“好你個潑婦,長舌倒是利害。你將物證毀去,誰能查出?”
????兩浙路呈上來的物證,倒有幾十幅字畫,可惜其中并無一幅有那首《賀新郎》。
????楚云兒反問道:“既無物證,大人說有人親見,想來必有人證,何不讓他來與民女對質(zhì)?”
????安惇望了韓維與蔡承禧一眼,韓維不置可否,心中已是怒他多事;蔡承禧卻假裝沒有看見,他平時附風(fēng)彈劾石越倒有可能,遇上這種大事,蔡承禧早已打定主意,絕不做出頭鳥。鄧綰前車之鑒,他蔡承禧心里還盯著御史中丞這個位置呢,明明皇帝有維護(hù)石越之心,他身為御史,怎敢逆圣意行事?御史御史,便是皇帝制衡百官的工具,對于這一點(diǎn),蔡承禧比誰都清楚?!澳惆矏阎袇位萸溥@座靠山,你就去鬧吧?!辈坛徐蛋道湫Φ馈?br/>
????安惇見二人都不表態(tài),心中不免也有幾分猶豫。腦海中一瞬間又想起呂和卿的暗示,一瞬間又是石越的權(quán)勢……他權(quán)衡一陣,終于咬咬牙,冷笑道:“楚氏,你可是以為本官沒有人證和你對質(zhì)嗎?”
????楚云兒微微抬起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民女既無欺瞞,亦不怕對質(zhì)。大人若有人證,便帶他上堂,當(dāng)面對質(zhì);若沒有人證,亦不必虛言恐嚇。民女也想知道是誰在污蔑我!”
????韓維見楚云兒神色堅(jiān)毅,眼中頗有決絕之色,心中一動。他又看安惇,眼中已有狂怒之態(tài),他擔(dān)心楚云兒不知輕重,進(jìn)一步激怒安惇,連忙接過話來,說道:“既是如此——”他頓了頓,提高了聲音說道:“請彭大人上堂。”
????楚云兒不料彭簡竟然與自己差不多同時到京,心中真是吃驚不淺。她轉(zhuǎn)過頭去,見彭簡一步三搖走進(jìn)大堂,望見她跪在堂中,“哼”了一聲,抬著頭從她身邊走過,向韓維等人揖禮參拜:“下官見過韓大人、蔡察院、安大人?!彼拥浇底镓?zé)問、召他入京的圣旨后,一路晝夜兼行,趕到汴京,一方面是為了提前打點(diǎn),一方面便是等待今日能徹底翻盤。
????韓維與蔡、安二人抱拳還禮,道:“給彭大人看坐?!?br/>
????待彭簡在堂中坐了,韓維方轉(zhuǎn)過頭來,向楚云兒問道:“楚氏,你可識得彭大人?”
????“民女認(rèn)得?!?br/>
????“如何認(rèn)得?”
????“數(shù)月之前,彭大人來過民女府上,說是與民女商議一件事情?!背苾赫Z帶諷刺的說道。
????彭簡見韓維問到此事,臉上早就一陣紅一陣白,尷尬萬分。
????韓維卻裝作沒看見,繼續(xù)問道:“商議的是什么事情?”
????楚云兒冷笑道:“彭大人是來為民女作伐!想將民女嫁給石子明學(xué)士為妾?!?br/>
????韓維臉上不由泛出一絲冷笑,望了彭簡一眼,彭簡早已忸怩不安了。蔡承禧淡淡的問道:“彭大人,她說的可是真的?”
????“這……”
????“彭大人,你回去等著本官彈劾你吧?!碧嬉粋€歌妓出身的人做伐,本來就很失大臣體面了;而且還是為了討好上官,那就更加不堪。蔡承禧若是知道了還不彈劾,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有人因此來彈劾他了。
????安惇也有幾分地不屑望了彭簡一眼,輕輕咳了一聲,道:“還請韓大人繼續(xù)問案。”
????韓維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向楚云兒,問道:“那么,彭大人是來過你的府上了?”
????“是。”
????“彭大人說,那天在你府上,便曾見過這一首《賀新郎》!”韓維厲聲質(zhì)問道。又轉(zhuǎn)頭問彭簡道:“彭大人,是這樣吧?”
????彭簡連忙應(yīng)道:“正是如此?!?br/>
????楚云兒冷笑道:“回大人,只怕是彭大人記錯了,民女府上那天掛的,的確有一首詞,不過民女記得清楚,是一首《菩薩蠻》。民女從來沒有見過這首《賀新郎》,我一個女子,亦不能掛這種懷故國之思的詞于廳中。”
????“胡說八道。明明便是《賀新郎》,當(dāng)時我看得一眼,你便讓你的丫環(huán)收起?!迸砗喐呗暢獾溃绊n大人,可宣她的丫頭來對質(zhì)便知。”
????韓維點(diǎn)點(diǎn)頭,拍了一下驚堂木,發(fā)下一支簽來,喝道:“宣楚氏府上丫環(huán)下人十名上堂?!?br/>
????早有衙役將阿沅等十名丫環(huán)下人,引入堂中,一齊跪下。
????韓維這才向楚云兒問道:“那天有哪個丫環(huán)在場?”
????“是阿沅?!背苾捍鸬?。
????“哪個阿沅,可上前來聽問?!?br/>
????阿沅應(yīng)了一聲,走上前來,韓維打量她一眼,問彭簡道:“彭大人,可是她?”
????彭簡對她印象本深,立時點(diǎn)頭道:“正是她?!?br/>
????“阿沅,你可曾認(rèn)得這位彭大人?”
????“認(rèn)得。他那日來過我們府上。”阿沅卻不那么通禮數(shù),徑直回道。
????“這便對了,那日你主母可曾讓你收過一幅字?”
????“讓收過?!?br/>
????“你可識得那上面寫的是什么?”
????“我不認(rèn)得草書!”
????韓維點(diǎn)點(diǎn)頭,問彭簡道:“那字可是草書?”
????“正是?!?br/>
????韓維沉下臉來,“啪”的一聲,喝道:“楚氏,你又怎么說?”
????“回大人,民女并未說謊,民女當(dāng)日讓阿沅收起的,正是一首《菩薩蠻》!”楚云兒從容答道。
????安惇在旁邊冷笑道:“是什么《菩薩蠻》,這般見不得人?”
????楚云兒淡淡答道:“回大人,是隴西公的‘花明月暗飛輕霧’,似乎不太方便讓男子看。”
????韓維等人都是飽學(xué)之士,自然知道李煜的那首詞,是描寫一個女孩與情人幽會的情事,若說不便讓彭簡看到,倒也講得通。而且楚云兒本是著名的歌妓,她府上有這樣的艷詞,倒似乎不足為怪。在韓維等人心中,這種詞只怕更符合楚云兒“應(yīng)有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