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大勝蠻族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望北城的大街小巷,時至中午,幾乎大半個望北城就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那幾個名字在街頭巷尾的對話中反復(fù)出現(xiàn),尤其是以李奧瑞克的最多。人們樂意談?wù)撚⑿?,尤其是樂意描述英雄的壯舉——哪怕是沒親眼見到,他們也樂意描述。而且有口才的人會將其描述的活靈活現(xiàn),讓聽眾身臨其境。
他們愿意講,也有人愿意聽,這一刻他們能夠在無形中與英雄拉近距離,就仿佛自己也是英雄,或者是英雄身邊那個牽馬的侍從。望北城里不乏精明人,有人捕捉到了這個商機,就請來吟游詩人為大家講故事,然后自己賺門票錢。吟游詩人更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新的曲子來配這偉大的故事,只要把詞填了,就是一首新鮮熱乎的英雄史詩。
于是北伐軍的捷報先是養(yǎng)活了報社和報童,然后又養(yǎng)活了吟游詩人。不同種族的吟游詩人操控著不同的樂器,卻講述著一樣的故事。
有個高原人的詩人操著精致的風(fēng)琴,在最上等的會所里唱歌,他們唱著李奧瑞克的故事,講述他如何夜襲敵營,又如何贏取了女孩們的芳心。他講得最文雅,收費最高,但賓客寥寥。
沼澤人的詩人吹著長笛或短笛,游走在酒館、劇院小廳還有沼澤神廟。他們半說半唱,講述陰謀詭計,勾心斗角,還有最致命的戰(zhàn)斗。他們的故事高//潮迭起,唱詞抑揚頓挫,凡是有錢的人都愿意買一張票坐下來聽。
獸人的詩人最為狂野,也最熱鬧,他們在廣場上表演、在集市里跳舞,或者干脆以街頭為舞臺。他們四人一組,一個說,一個打鼓,還有兩個跳舞,他們只講最精彩的戰(zhàn)斗,用技巧高超的饒舌和狂暴的語速來描述那些刺激的畫面,說到激烈的時候,舞者就會扮演起李奧瑞克和烏鴉王,兩個人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他們不要門票,但聽眾最多,不少人自愿打賞,缺口的破碗里堆滿了錢幣。
但無論是誰,都在用獨特的方式,傳頌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男人們聽了,眼睛里都閃爍起光芒,興奮地詢問哪里能夠報名參軍?
姑娘們聽了,都嘰嘰喳喳的議論李奧瑞克是否結(jié)婚?或者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老人們聽了,都感嘆歲月無情,若是再年輕二十歲,也要到野狼城去殺幾個蠻子。
孩子們聽了,也玩起打仗的游戲,最霸道的小鬼要扮演李奧瑞克,不受歡迎的男孩就只好演烏鴉王,被他拿樹枝追著打。也有些少年會在心中立下志愿,等他長大,也要成為李奧瑞克那樣的人。
這一天,望北城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然而,官方其實還沒有下通知,國王沒有露面,公主也沒講話,祭祀、牧師還有宣傳長官也都沒有參與到這場狂歡派對之中。
蒂薇絲公主站在城堡窗邊,廣場上的喧鬧聲也能傳到這里來,其實哪怕不看外面,就是城堡內(nèi)部也能聽見人們的議論聲。
情報大臣站在他身后,眼觀鼻鼻觀心,表情像個入定老僧。
公主說道:“城里都鬧翻天了,怎么情報處還沒有文件遞上來呢?”
大臣還是那副表情,說:“我們的人正在統(tǒng)計數(shù)字……”
公主問道:“我們情報處的效率還不如賣報紙的老頭?”
大臣抬起頭來,看著蒂薇絲公主的背影——華美的衣裙,繁復(fù)的手勢,還有涂到脖子上的“女人粉”,男人們大多不曉得那些化妝品叫什么名字,他們也不關(guān)心,即一律稱之為“女人粉”——此時大臣不禁露出了輕蔑的表情。老國王年老體衰,只能由這個還沒長毛的……哦,失禮了,只能由這位還未經(jīng)人事的公主來執(zhí)政,那么王權(quán)的衰落就成了既定事實。
王權(quán)衰落,對于大臣們來說不一定是壞事。
此時,禮儀大臣想了想,說:“您要知道,情報處將嚴(yán)謹(jǐn)放在第一位,絕不能像是外面的野雞報社一樣。哦,而且他們經(jīng)費有限,還很缺人,啊,但最重要的是缺錢,因為有了錢就不會缺人了……
說到這里,情報大臣轉(zhuǎn)動著狡詐的小眼珠子,像只惦記著糧食的老鼠。
蒂薇絲回頭瞪了他一眼,說:“你叫米勒,對吧?”
“呃,是的,殿下。”
“你走吧?!钡俎苯z說著獨自往前走去。情報大臣愣在原地,旋即冷笑了一聲,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米勒,米勒,米勒……”蒂薇絲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掌心拼寫米勒的名字。
蒂薇絲幾乎記得每一個大臣的名字,財務(wù)大臣、禮儀大臣、農(nóng)務(wù)大臣、大法官、大祭司……她都記得。蒂薇絲并不是天生有這么好的記性,她博聞強記的本領(lǐng)一大半是后天訓(xùn)練而成的。
她有兩張清單,一黑一白,上面已經(jīng)寫滿了名字。這些名字有的是父王告訴她的,有的是她自己添加上去的,將來都會有用。
大約下午的時候,情報處的報告終于姍姍來遲。
好飯不怕晚,蒂薇絲十分期待的接過報告,一目十行的瀏覽下來。然而看了沒幾秒鐘,她就皺起了眉頭。
“這些家伙拿我當(dāng)傻子糊弄!”她憤怒的將報告團成了一團。
這份報告較為詳細(xì)的描寫了北伐軍戰(zhàn)勝烏鴉王的過程,然而只要是涉及到李奧瑞克等人的功績,言辭就變得極為克制、保守;描述敵人的時候,則會盡量貶低,仿佛四大蠻王之一的烏鴉王,只不過是率領(lǐng)著烏合之眾的土匪強盜。
情報部的“詳細(xì)報告”看下來,仿佛野狼城保衛(wèi)戰(zhàn)就成了“懦夫?qū)Π装V的戰(zhàn)斗”。他們不留余力的貶低北伐軍的所做的一切,他們數(shù)據(jù)造假,歪曲事實,避重就輕,回避矛盾……那羽毛筆下的功夫要是用在戰(zhàn)場上,少說也能殺三千個蠻子。
這份情報的真實性,完全不如民間報社撰寫的報道,甚至不如吟游詩人當(dāng)天編出來的歌謠。
然而公主手上也沒有真實的數(shù)據(jù)用來質(zhì)疑他們——民間的情報夸大了李奧瑞克的功績和武勇,而情報大臣搞來的數(shù)據(jù)又回避了北伐軍做出的貢獻(xiàn),哪個都不客觀。
情報大臣,以及其他那些依附于貴族勢力的大臣們,都不喜歡北伐軍,更不喜歡李奧瑞克。
如今高原人貴族分為兩派,?;逝珊唾F族派,也可以說是皇族和兩位公爵的矛盾。
北伐軍代//表著皇族,如果北伐軍打勝仗,那么對于公爵們的打擊會非常大。
這次北伐是高原人皇室的垂死掙扎,賭的就是阿卡德將軍還能如年輕時候那樣力挽狂瀾,打下一座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