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fēng)起于飄萍之末
“蕓娘,狗子睡了嗎?”
天氣漸漸變涼,越來越冷,李三福拿著破舊衣服裁剪的布塊摸干腳丫,問自己的媳婦。
“嗯,跟隔壁幾個小孩子野了一天,早就困得不行,一上床就睡。唉!”
提到孩子,李家娘子眼眶微紅,臉上有些悲傷,原本三個孩子現(xiàn)在只剩下九歲的老二。
十二歲的老大路上找吃的走失,可好歹還有一個念想在。那五歲的老三活生生餓死在她的懷里,豈不讓人生無可戀倍感凄涼。
“向前看,困難很快會過去的。既然老天給我們一條活路,那我們就要把狗子撫養(yǎng)長大?!?br/> 李三福的心里同樣不好受,可是作為男人卻必須強(qiáng)打精神安慰媳婦。
這一路流亡過來,每家每戶就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什么世道啊!
“跟賊老天有什么關(guān)系,老天爺才不管窮人的死活,還不是秦恩公相助。不知道明天秦恩公叫我們做什么,福管家下午也沒有說個清楚?!?br/> 提及今后的生活,李家娘子的眼神活絡(luò)起來,語氣也輕松明快許多。
“反正東家怎么說我們怎么做。你也洗一下熱水腳,對身體好?!?br/> 李三福是個憨厚老實人,不善言辭。對媳婦極好,把腳盆的水倒掉,從廚房端來新的熱水,體貼放在地上。
平常百姓過家,圖的就是雙方知冷知熱。
“莫要如此,讓娘看見了不好?!?br/> 李家娘子心里甚是甜蜜,嘴里卻維護(hù)著丈夫的尊嚴(yán)。
“我都感覺跟做夢一樣,能住上這么好的房子,吃上一日三餐的白米飯。之前從未想過有這么一天,三兒去的時候,我都想……”
泡著熱熱的開水燙著腳,相當(dāng)舒服。李家娘子想起過往生不如死的日子,一前一后反差太大,以至于忍不住悲中從來,眼角的淚水緩緩流下。
李三福嗅著還散發(fā)泥土味的新房,心里能體會媳婦的喜悅。
這是一個三房一廳一廚房,門口帶一小院,典型的江南農(nóng)家結(jié)構(gòu)。
春天的雨水、夏日的酷暑、秋天的霜凍、冬日的嚴(yán)寒,全都靠它來阻擋。
南逃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想法,哪里有食物往哪里去,何曾想過有今天。
飲水不忘掘井人,今天來之不易的生活,都是媳婦口中的秦恩公所提供。
他李三福不是無情無義之人,點點滴滴都藏在心中。
努力為東家做事,急東家所急,想東家所想,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次日卯時,眾人吃過早飯,便聚集在新蓋的甲作坊當(dāng)中。
100斤山茶油、50斤堿面、200斤牛油、100斤生石灰、十幾個大木桶,價值15兩紋銀,張云眼中的廢物也全部搬到作坊里。
秦浩明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既不用肩挑手提也不用汗如雨下比拼力氣,還跟年齡大小、性別都沒有關(guān)系。
除了七個小孩子和負(fù)責(zé)煮飯的三個婦人外,其余十幾個人都被秦浩明召集在一起。
“大貴、三福、友三你們?nèi)ヌ艟?,把兩個水窖滿上?!?br/> “芳喜去稱三斤牛油,堿面八兩、石灰五兩備用?!?br/> “來來,你們幾個把桶排開,待會不要擠在一堆?!?br/> 秦浩明完全就是一個甩手掌柜,有條不紊一一吩咐眾人做他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