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的老板是個五十出頭的女人,保養(yǎng)得很好,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微微有些發(fā)福,笑起來就像廟里的菩薩似的,心卻又黑又狠。她以前也是妓女出身,沒有姓——這個世界里,賤藉奴藉都是沒有姓氏的——有個花名叫賽群芳,如今都叫她賽媽媽。
天才剛擦黑,賽媽媽就扭著她的水桶腰,堆著滿臉笑容,將一位客人領到玉版的小樓里。剛進門就揚著帕子叫道:“玉版,看誰來了。”
紀小朵由曲粉扶著,施施然從樓上下來,賽媽媽身后的男子已匆匆迎上前,直接就握住了她的手,切切叫了聲“玉版?!?br/> 紀小朵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打算見到一些腦滿腸肥滿身銅臭的猬瑣大叔,沒想到第一位客人竟然是個帥哥。
那男子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一身月白長衫,身材修長,看來稍微有些瘦弱,面如冠玉,眸似星辰,說不出的俊秀儒雅。這時看著紀小朵的眼神帶著驚喜,帶著焦急,竟似乎真有幾分情義。
還是個熟客。
紀小朵被他握著手,一時也不知道要怎么應對,只微微皺了眉,沒有出聲。
賽媽媽就在旁邊笑道:“我的兒,呆站著做什么,快陪趙公子坐下?!?br/> 紀小朵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往窗前的椅子一引,“趙公子請?!?br/> 趙公子的身體頓時僵了僵,看著紀小朵的眼神也變得痛苦糾結起來,但最終只是訕訕應了聲,就過去坐了。
賽媽媽打發(fā)了曲粉去泡茶,又殷勤地問趙公子要吃點什么喝點什么,見紀小朵始終不聲不響冷冷淡淡站在一邊,心里就有點不快,當著趙公子沒發(fā)作,找了個借口把她拉到一邊就沉了臉,低聲訓斥:“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這個趙明榮,但今時不同往日,你趁早把其它的心思給我斷了,打起精神來好好侍候著這位爺?!?br/> 紀小朵抬起眼看著她,隨口問了句:“為什么?”
賽媽媽悄悄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喝茶的趙公子,進一步壓低了聲音,“我們之前都看走了眼。這小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窮書生。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來新上任的邵州刺史趙明軒是他嫡親的大哥!”
紀小朵雖然對官職名稱不太了解,但看賽媽媽的表情,也知道肯定是個大官,不由也跟著看了那個趙明榮一眼。
賽媽媽就推了她一把,“這小子一向迷戀你,你再使把勁,只要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牢牢抓緊,還怕今年的花魁不是你的?”
花魁什么的,她才不想要咧。但眼下形勢比人強,紀小朵只得磨磨蹭蹭走到趙明榮身邊坐了。
賽媽媽就笑成了一朵花,揚了揚手帕向趙明榮行禮,“老身先行告退。”
趙明榮站起來還禮,紀小朵只好又跟著起身送了兩步。
“玉版你好好陪著趙公子啊?!辟悑寢屩棺∷质沽藗€眼色。
紀小朵應了聲。
賽媽媽便一步三扭地走了。
曲粉帶著個婆子擺上了酒菜,向紀小朵兩人行了禮,也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那邊廂腳步聲一遠,趙明榮就直接一把抱住了紀小朵,殷切地喚著:“玉版?!?br/> 紀小朵嚇了一跳,不是還要喝酒唱曲的嗎?難不成這看著斯斯文文的家伙竟然喜歡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她可還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啊。
紀小朵下意識就掙開了他的手,輕咳了一聲,“趙公子,不如……先喝一杯?”
趙明榮一怔,皺起眉來,“已經(jīng)沒有外人在了,玉版你為何還要這般疏遠……你是在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