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希走到圣殿廣場后面的時候,天色低垂。今夜起了大風像是要下一場久違的暴雨一般。青年踩著沙沙作響的沙子一步步朝深處走去。
明明…明明感覺到阿綰已經(jīng)在附近了,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混合著甘草味的淡淡甜香,可是他走得如此慢也沒有等到那個會從遠處撲過來抱著他喊師父的小姑娘。
音希擰起銀眉,連腳步都有些虛晃了起來。她是在怪他回來得太晚?還是生氣小狐貍剪紙掉了,還是神明沒能實現(xiàn)她一夜暴富的愿望?音希細細的想著,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沒能給她帶來月亮。
越走越冷,寒風凜冽得像是直接刮進骨髓一般。音希摸了摸自己的臉讓自己努力看上去自然點,溫和點。不然一會兒見面的時候,小姑娘會嫌棄他板著臉的樣子像是一個老父親一樣。
一想起阿綰氣鼓鼓數(shù)落著他的臉,音希就不由得低笑出聲,連眸子里的光也溫潤得不可思議。
造物主為什么會造出如此討人喜歡的小東西?音希經(jīng)常思考這件事,像是全世界的可愛與美好都在她的身上一樣,就連壞習慣與小脾氣看上去也那么可愛。只要一靠近就忍不住的想撫摸她柔軟的發(fā)。
走得近了,風也愈發(fā)大了起來,吹得音希的衣袍獵獵作響??駚y的風聲中,他卻兀的止住腳步開始辨別聲音。隱隱的像是有小姑娘嬌氣的哭聲一般,在這里久久回蕩。
一瞬間,音希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了一般。
阿綰哭了?她很能哭,得好好的摟在懷里哄半天才能哄得好。音希無措的四處尋找著,可是她在哪里呢?
晦暗的月光下,已經(jīng)被燒成一堆烏炭的碎灰正隨著風起而一點點的被拂散。音希停下腳步,目光筆直的望向那里。很奇怪,明明空無一人,可他就是知道她在那里。
師父,我好疼啊……
小姑娘嗚咽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像是在腦子里響起一般,那一刻音希便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甚至連站在原地都有些勉強。
她在哭,為什么沒有人哄她?音希怔怔的想。為什么她哭得那么可憐那么大聲,都沒有人抱抱她,沒有人把她從火里……救出來?
青年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是木偶一般,他麻木的上前蹲下捧著地上已經(jīng)辨別不清的灰燼。盡管內心再如何自欺欺人,可是他就是清楚的知道,那個漂漂亮亮的小阿綰就在這里面。
腦子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攪亂,無論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音希站起身,當他再抬頭望著那輪月光時,雪色瞳子里的流光皆黯淡下去,如同一片死灰。
像是檐角那只跌入塵埃的小狐貍,又如同不被神明所肯定而墜落的祈愿簽。
他的太陽,墜落了。
音?;靵y的記憶里,只能隱隱約約聽見女孩子委屈巴巴的哭聲。彼時他將自己鎖在藥房里,面無表情的將不同的試劑融合。
不夠,還不夠。音希像是魔怔了一般將自己取到的所有拿去研制解藥的變異野獸毒素全部混進了瓶子里。綠色的液體鼓著泡泡,在月光下散發(fā)出奇異的光澤。
他晃晃悠悠的又出了門,用自己十分具有欺騙性的假笑將一個個的路人騙進來,然后將那些藥劑注射進他們的身體里。
嗯?好像藥效不太理想,或許應該再抓一個回來試試??赡艿诙N配方會比較好。年輕的巫醫(yī)大人不停的念叨著,死灰一般的眸子再也不能照射出任何光彩。他打開大門將一批又一批只會咬人傳染的“失敗品”放出去,又埋頭陷入了新的研究中。那只落在地上有些破損的紙狐貍此刻同那支綢帶一起貼著放在他胸口的口袋里。音希溫柔的撫了撫,像是摸著什么珍寶一樣,烏色的唇瓣咧開笑。
等外面幾乎是一片混亂之時,終于有人敲響了他的門。音希揉了揉眉心,開門時并不意外的看見了族長牽著那個叫輕靈的孩子。
“音希?!你在…做什么?”看見他滿屋子擺放的被剖開的尸體堆積在墻角的人體組織與器官,老族長倒吸一口冷氣連背脊都寒了起來。
而音希擺著一副像是尋常做實驗的正經(jīng)表情:“如您所見,在配藥。”
“你害死這么多人,你還想配什么藥?。 崩献彘L拐杖狠狠的杵在地上:“你知不知道族里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有會吃人的怪物到處抓人,我好不容易才帶著輕靈出來,你……”